王勃较之前清瘦了几分,肤色苍白略显无力,眼窝中的目光深邃锁定在十二娘身上,让十二娘倍感紧张,手心都出了几分汗。
    她双手轻握放在身前,努力保持着笑容说:“看来你真的恼了我,罢了,我原以为我们不论怎样,还是能做朋友的。”说吧,转身要走。
    “十二娘!”王勃神色中有难忍之色,低声说道:“你对我就这么心狠!”
    十二娘轻笑道:“五郎,你错了。只因你对我索求过多,而我给不了你,你才会觉得我心狠。若你对我无欲无求,我与你相亲如兄妹,你又怎会说我心狠?”
    王勃说十二娘心狠,并不是因为十二娘不愿嫁他,而是因为十二娘能在拒绝他之后,表现的这样风轻云淡,还能笑着跟他说话,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王勃摇头苦笑道:“是我错了,我明知你与一般女子不同,却惯用世俗来待你。”
    十二娘不知说什么,只好扭过头未作回应。
    王勃只好作罢,说:“走罢,带我去见高五郎和高六郎。”
    十二娘从厅里叫了五郎和六郎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引荐他们认识,然后托词离开。
    王勃看着十二娘离去,目光默默的追随了一段,终是收回眷恋的目光,与五郎和六郎侃侃而谈。
    十二娘走至转角处,回望了三人一眼,心道,王勃恨她就恨她吧,但愿这份恨意能让他渐渐放弃她。
    再回到十一娘房中时,魏宜岚、房玉馨等人都来了,纷纷给十一娘添箱送行,说着祝福话,一番热烈的样子。
    十二娘收起心事,欢欢喜喜的与众姐妹笑闹,不多时,接新娘的队伍就到了。
    崔家婚庆的阵仗大,新郎与众郎君骑着骏马带着依仗,在锣鼓喧天中,敲开了高家的大门。
    芝心斋的大门早就让高家、王家兄弟堵了个结实,姐妹们则站在院内的廊下看热闹。
    只见高璞攀上了院内的花架上,越过墙头对着接亲的队伍提难题,让崔贞慎唱出对新娘的爱慕之情。
    平日里,他们这些贵公子常吟诗作对,高璞觉着自己比不赢崔家的文采,却能在唱曲上面为难他,岂料崔贞慎本就是个乐迷,听得这个要求,张嘴就唱了一支诗经中的《关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崔贞慎有一腔好嗓音,这支《关雎》让他唱的柔情四溢,分外动情,院内的女子听了,怦然心动,更不提蒙着盖头待嫁的十一娘了。
    高璞见为难不成,又问:“好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你便说说我妹妹有哪些好,说不准可别想进来。”
    崔贞慎答道:“高家有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吾愿求之,视若珍宝。”
    墙内墙外,出招拆招往来数个来回,崔家亲友团后援强大,竟然都一一应付上了。
    待崔贞慎好不容易进来了,到正厅给高夫人敬了酒,准备去房中接十一娘时,却被提着偃月杖的魏宜岚给拦住了。
    “十一娘是我惊鸿队的好姐妹,因为你,她连球都不能打啦,今日你要娶走她,也得过我这一关!”魏宜岚威风凛凛的说道。
    崔贞慎面色微变,问道:“不知此关怎么过?”
    魏宜岚说:“躲过我三球即可!”
    崔贞慎身为一员武将之子,基础的身手还是有的,三球轻松躲过,博得满堂彩。高夫人看在眼里,非常满意,脸上心中都是笑,忙阻止笑闹的少女们,说:“玩闹过了就行了,可别耽误了吉时。”
    有丈母娘如此维护,还未尽兴的魏宜岚只好作罢。
    十一娘被崔家的结亲队伍接走,高璞领着众兄弟去送,剩下十二娘与众姐妹跟着娘家的客人一起吃酒席。
    席间,曹映嘉问十二娘:“怎的没见姚元崇?不会没有请他吧?”
    十二娘摇头,说:“他回家办事去了,已经离京数月了。”
    曹映嘉恍然大悟道:“难怪最近一直没见到他,也不曾听你说起他。”
    十二娘被她这样一问,颇有些惆怅,她之前给姚元崇送去的信,还没收到回音呢。
    曹映嘉拉着她,细声问道:“十二娘,我听贞娘和岚娘说,你跟姚元崇……是真的吗?”
    她以为十二娘或会羞涩抵赖,或是不敢承认,岂料十二娘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让她颇为惊叹。
    “我之前就觉得你们像……却不敢妄断,挺好的,你们十分般配。”曹映嘉说道。
    能够得到好朋友的支持,十二娘也很高兴,便跟嘉娘诉起苦来:“我与他虽然情投意合,但困难重重,真不知以后会是怎样。”
    曹映嘉鼓励道:“既然是两情相悦,就不要轻言放弃,世上最难得的就是心上人,错过可就没有了。”
    十二娘笑着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曹映嘉拍了拍她的手,说:“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不要与我生分,下次我若有其他事再是从别人嘴中听说才知道的,我就要生你的气了!”
    十二娘告饶道:“好了,我以后有事一准先告诉你,好吧!”
    待十一娘的婚事告一段落,天气彻底凉了下来。
    初冬已至,十二娘心心念念等着姚元崇的回信,岂料音讯全无,使得十二娘不得不怀疑白鸽出了什么事,但小唯确凿的告诉她,鸽子很好,尚在嶲州未归。
    姚元崇为什么不回信?
    十二娘难受极了,一日捱过一日,直到十二月初,鸽子终于回来了!
    十二娘几乎是颤抖着打开鸽子带回来的纸条,只见姚元崇纸上问道:“如果我带给你的只是灾难,你还愿意执吾之手与吾偕老吗?”
    看到这行字,十二娘忽而松了一口气,她这几月一直害怕姚元崇忽然来一封信,判决这段关系的死刑,眼下见他只是有着深深的担忧,便毫无迟疑的回道:“至死不渝!”
    让小唯匆匆给白鸽补充了体力,十二娘很快就把回信送了去。
    十二娘摸索着才收到的纸条,看着熟悉的字迹,终于找回了一些真实感。姚元崇这一走,在交通闭塞,通讯全无的古代,让她有些恍惚,觉得这两年间的相处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她正想着,忽而脸色大变,握着纸条站了起来。看着纸条上“带给你的只是灾难”几字,十二娘想到了昭国寺大师所说的话!
    姚元崇从来不是杞人忧天之人,早在听到大师所下的决断时,他便说他不信,因何在离开这么久之后,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他在嶲州发生了什么事?
    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十二娘坐立难安。
    待到十二月底,礼泉坊匆匆送来消息,福伯和笔洗带着姚元景连夜赶去嶲州奔丧了!
    困扰十二娘的问题终究有了结果,久病在床的姚大都督病逝了,恰在姚元崇回嶲州办事之时!所以……他认为大师所说的话是对的?因他命犯天煞孤星,六亲无缘,所以才会克死父亲?所以他才会问十二娘,若他会给她带来灾难,她是否愿意携手终老吗?
    十二娘匆忙来到礼泉坊时,小院中已人去屋空,姚元景近日读的书还摊在桌案上,毛笔跌落在书上,污了一整页的文章,仿佛可以看到姚元景得知父亲病逝时的震惊和难过。
    看着空空如也的小院,十二娘第一次感到孤独和无助,她很怕这个院落会从此一直空下去,她害怕姚元崇因此打击信了命理再也不会回来找她……
    身后的木门猛的被推开,十二娘泪眼朦胧的回头,只见王勃气喘吁吁的出现在这里。
    “……听大哥说,朝廷收到了姚大都督的讣告,我赶去灼华馆通知你,但嘉娘说你匆忙走了,我猜你在这里……”
    十二娘垂下眼睑,无声的掉着眼泪。
    他第一次看到十二娘哭,也在这一刻切实的感受到了他与姚元崇的差别,他甚至生出一个念头——“若我遇到困难,十二娘也为像这样为我着急为我伤心吗?”
    看着十二娘悲痛的样子,王勃心痛却无措:“十二娘,你别哭,元之他定不会有事的。”
    十二娘摇头,心中的愁绪无从说起。
    姚都督之死于她而言,不仅仅是恋人父亲突然逝去的悲痛,还有无情命理应验的挑战,以及三年孝期的时间考验。这些问题对于她和姚元崇来讲,都是巨大的难题!
    这些话她没办法对王勃讲,王勃能够抛弃前嫌,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刻因担心她而来寻她,对十二娘来说,是宽慰也是负担。
    “五郎,只因事情太突然,我万万没想到会突然传来这样的噩耗。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十二娘擦去脸上的泪痕,说道。
    王勃叹道:“谁也不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愿元之能够节哀顺变,熬过此劫。”
    因此事,十二娘的这个年过的极为不安稳,时常会在梦中梦见姚元崇说不想给她带来灾难,不想克制于她,所以要离开她。因为不想看到这样的梦境,十二娘几乎不睡觉,夜夜都在空间里消磨时间。
    所谓祸不单行,在十二娘为姚家丧事心忧时,高夫人在过年之际,又提起十二娘的婚事。
    大概是因为十二娘近半年来的低迷,让高夫人觉得她之前所说会有越来越多人家来提亲的话不太可信,想在她年后回波斯之前把她的婚事定下。
    真可谓前有狼后有虎,此时此刻,十二娘与姚元崇的婚事无从谈起,而高夫人如此逼迫,让十二娘不得不想到了李思训的提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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