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城市灯光的暗芒穿过走廊的玻璃窗,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被朦胧的光线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几块,萎靡的神色前所未有。
    电梯“叮”的一声。
    脚步声传来。
    格子言拎着一袋子矿泉水,低着头,边走边朝外掏着钥匙,他掏出钥匙的时候,眼帘中映入熟悉的拖鞋。
    他抬头,撞上匡放的目光,匡放扬起唇角,“我正准备去你家找你。”
    格子言点了下头,却没去开门。
    “下午吃完饭,你爸跟你助理的谈话,我听见了,跟你的身世有关。”格子言没想瞒着匡放,他只是觉得自己没资格当这种事情的传话人,要说还是得晟叔他们来说。
    只是他没想到晟叔动作这么快,他一觉睡醒,晟叔就把什么都给匡放说了。
    “你知道了,你没告诉我。”匡放嘴角又压了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格子言直接跳过中间的澄清问答环节,一步跳到最后的步骤,“放哥,你是不是要跟我吵架?”
    “......”
    “哪能,”匡放靠在墙上,笑了声,只是眸子里的笑意很淡,落寞更多,“公主,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抱抱我吧,我现在挺不好受的。”
    “你稍等。”
    格子言把手里超市的塑料袋挂到自家门把手上,把钥匙也先插/进了门把手。
    匡放看得心里直冒火苗子,他直接一步上去,从后面把格子言抱入怀里,“麻烦,我抱你也是一样的。”
    第62章 (含双更字数)
    匡放跟着格子言进了他的房间, 格子言从衣柜里拿出整套干净的睡衣,“你只有洗了澡之后才能在我床上睡觉。”
    “我没想在你这儿睡。”匡放站在门边,他说话的语气分明跟平时差不多, 可笑意太浅, 格子言完全能看出来对方的心情现在是怎样的差劲。
    他一把抓走格子言手中的睡衣,“我去冲个澡, 马上就出来。”
    可他洗完了, 格子言还得洗。
    一进洗手间, 格子言路过镜子, 就看见了自己脸上那个清晰的牙印。
    “......”
    他记得匡放玩到激动的时候是咬了自己的, 但后来他睡着了,醒来就把被咬过的事情全给忘了。
    所以,他刚刚顶着脸上的印子, 还去了一趟超市?
    回到房间,格子言从书架上找了本书, 看似不经意,重重地砸在匡放的腿上。
    匡放抱着腿, “好痛哦。”
    见格子言没反应,他凑过去, “要宝宝呼呼。”
    格子言不轻不重地将他的脸扇到一边。
    匡放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对待自己喜欢的事物......如今是喜欢的人, 几乎算是毫无底线, 百分百的容忍度,甚至都用不上忍,因为不论对方做什么, 他都能欣赏,他都支持。
    格子言跟一拳打到了棉花似的, 认命地躺到床的里侧去了。
    匡放手臂枕在脑后,神识清醒。
    “我好像没怎么在你家留宿过。”
    格子言靠在床头,翻着腿上的书,“两步路的距离,没必要。”
    “不过我记得你第一次在我家睡,是你揣着零花钱去找你妈,晟叔到处找你没找到,你后来自己回来的,晟叔把你揍了一顿,你当天晚上就跑来我家睡。”
    匡放沉默了会儿,嗤笑了一声,“我那时候又不知道其实我妈早死了。”
    他翻了个身,手臂搭上格子言的腰,“公主,我从来没想过我不是老匡的儿子。我本来就觉得他这种人居然也能养孩子简直是个奇迹,没想到他养的还不是他自己亲生的。”
    “我也没想到,老匡居然守寡守了这么多年,他还挺专一的。”
    隔了很久,格子言轻声问:“阿姨漂亮吗?”
    “挺漂亮的,”匡放说,他语气里听不出对对方有什么感情,“她跟老匡对象,也就是我小舅,看起来都不怎么开心。”
    “老匡跟我说的时候,他看起来怕死了,怕我说我要回我妈那边,”匡放表情看起来很不屑,“我在他眼里就那么势利?”
    格子言不好评价匡放的家事,他只是在翻完书的空档,将手放到匡放的脑袋上摸了摸。
    匡放发质偏硬,留不了长的发型,不然就跟那海胆似的。所以匡放常年都是一个寸头,他的人跟他的人一样,是个硬茬。
    “反正,我只认老匡。”匡放握住格子言的手,格子言的手细长,骨节不突出,摸着又软又凉,匡放摸着摸着,就忍不住低头亲了格子言指尖几下。
    格子言想抽他一巴掌,可今天时机不对,他随便匡放了,只要匡放能心情好点儿。
    匡放将格子言的手揣到自己怀里抱着,他笑了笑,"其实我没你们以为的那么有情有义,我找我妈也就是为了跟老匡赌气,老匡那张嘴有时候特烦,但是只要一提我妈,他就歇菜熄火了。"
    “但以前我也真是挺想知道我妈在哪儿的,这两年就没那么想了,重要的都是眼前的人,其他的,老子一概不认。”
    这就很符合匡放的性格了,哪怕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父母,想要获得匡放的认可,也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光凭着生恩就想摆弄匡放,那未免也把匡放想得太天真单纯了。
    “你挺厉害的。”格子言发自内心地说道。
    “你心情不好,大部分应该只是因为晟叔不是你亲生父亲,你在老家那些亲人,也跟你没关系。”格子言徐徐道,他了解,匡放不是一个唯血缘论的人。
    “的确接受不了。”匡放叹了口气,说道,
    “能亲你吗?”匡放忽然仰起头,目光已然灼灼。
    “......”格子言还在淡定地阅读着纸上的文字,语气不为所动,“你心情转换的速度挺让人意想不到的。”
    匡放的手指探进格子言的衣摆,“别看了,我不做什么,你让我好好抱抱你。”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在各种没什么人的角落撞见搂搂抱抱的小情侣,或者班上的谁要是考得不好被老师给骂了,就会有其他人推着他或者她的对象过去安慰,安慰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可被安慰的人就是很受用。
    匡放用看戏一样的心态瞧着,他代入不进去,甚至都不是很理解。
    心情这种东西,由己不由人。
    但这会儿匡放就感觉自己被打了脸。
    他以前还不知道,和喜欢的人哪怕只是待在一块儿,什么都不做,都能起到治愈自身的作用。
    “公主,你喜欢我吗?”匡放突然说道。
    格子言捏着书角的手指紧了紧,“你说呢?”
    “我说什么?我的意思是让你说。”匡放盯着格子言的眼睛,因着格子言还没躺下,正靠在床头看书,他则躺下了,从下方朝上看,所以少年搁在鼻梁的眼镜挡不了他望进去的目光,他甚至能看见对方颊部肉眼可见地开始泛起粉色。
    良久之后,格子言“哦”了一声。
    “......”
    “哦?”匡放伸手就把格子言膝上的书给拿走了,丢到了床头柜。
    格子言垂眼静静地看着匡放。
    匡放撑起手臂,翻身覆上,将格子言抵在了床头和墙壁的夹角,他眸子在这种情况下比平时更加漆黑,摄人心魄,“说喜欢我,现在说。”
    格子言试图将头扭开,不看匡放。
    匡放看见,又捏着他的下巴让他重新看着自己。
    对视了几秒钟,匡放目光朝旁边虚虚一扫,恶劣地勾起嘴角,“你要不说,我就拿你的琴拉双截棍。”
    "......"格子言眯起眼睛,“你拉一个试试。”
    这方面,格子言有自己的讲究,他上回在学校的国庆晚会给匡放拉周杰伦的歌,都是扒过谱子的,将谱子适当地改编成小提琴风格的。
    “行吧,”格子言摘下眼镜,说的时候目光因为摘眼镜的动作避免了与匡放对视,“我喜欢你。”
    匡放双手捧住格子言的脸,“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你别......”得寸进尺四个字还在嘴里没发出声音,匡放就着这个姿势吻了下来。
    对方亲他明显已经亲得非常自然熟练,偏头直接将舌头送进了格子言的口腔。
    匡放在格子言的口腔里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舔舐了一整圈,他将格子言的脸微微朝上抬,因为从上往下亲能够将舌头送得更深,亲得更深。
    到匡放终于放开格子言时,格子言已经被亲得不成样子了。
    格子言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呼吸平复下来。
    “把书给我。”格子言声音沙哑。
    “别看了,”匡放伸手去关了灯,把人一把拖进怀里箍着,“睡觉。”
    但说着要睡觉的人,却在格子言都睡着了以后还睁着眼睛。
    说实在的,他心情之前是很差,世界倾倒也不过如此,但跟格子言只抱一会儿亲一会儿,那世界倒来倒去百八十遍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匡放现在只想跟格子言好好谈场恋爱,最好以后能结婚,国内结不了就去国外结,不需要孩子,他最他妈烦小孩,他有时候都是替匡晟恶心他自己。
    但童年版的格子言,匡放还是会喜欢。
    .
    陈有婧给他们几个都提前买了早餐,连带着吴栋那份都给买了。
    吴栋表情复杂地接了早餐,“谢谢。”
    “多了一份?”
    “路路没来,我刚刚去他家找他了,他妈说他五点多就去学校了。”夏娅用筷子戳了一只小笼包,边吹着凉边说道。
    赵想成一下就跳了脚,“哈?五点多!如今的路子阳令我感到恶心!”
    吴栋很理解,“距离高考也没多久了,他现在努力其实都有点晚了。不过嘛,种一棵树最好的时候,一次是十年前,一次就是现在,所......”
    “你闭嘴你闭嘴!”赵想成捂上吴栋的嘴巴。
    走出家属院,鼻涕糊了半张脸的刘文武被他奶奶牵着迎面走过来,两人看见夏娅,露出同样愤怒怨怼的表情。
    刘继雄两口子一起入狱后,留下刘文武无人照顾,刘继雄在乡下的亲妈便卷着铺盖来照顾亲孙子了,她对夏娅这个害了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恨之入骨,对她妈也是一样的态度,大小都是扫把星。
    “看什么看啊,再看我就把刘继雄成年了还要你的奶吃的事情说出去。”夏娅凶巴巴地说道。
    陈有婧拍了下她的脑袋,“不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口水,走了。”
    月底,格子言收到了来自五所大学抛来的冬令营邀请函,其中一所便是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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