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依旧是从容不迫,仿佛悲伤从来都不会攀上她的面容,她轻轻地说:“宋东阳在提出退婚后,很快就离开了,或许他不知道你妹妹的死。”
    那不可能。
    我在心底无声地反驳,即使当时不知道,隔了这几天,他也该知道了。
    他只是不想来,而原因或许只是三个字“没必要”。
    说来也可笑,父亲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宋东阳这两年发展得很快,他早就不是需要依附迟家的存在。
    而这一次婚礼临时取消,迟家并不能让宋东阳付出任何代价。
    而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不清楚宋东阳又有了多少同盟,也不清楚宋东阳**了多少势力,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早就被排除了他的核心团队,那些从未邀请过的顾问会议,不过是冰山一角。
    遗体告别的仪式终于轮到了我上前,我将手中的白色的花束轻轻放下,我看着妹妹熟睡的脸,同她做了最后的告别。
    第三区盛行火葬,妹妹的骨灰盒安葬在迟家的墓园,一切尘埃落地。
    迟家的电报机只负责公文交流,我如果想同某个人联系,要么亲自去找他,要么就给他写信。
    短时间内,我不想见宋东阳了,但我想写信,去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悔婚,又为什么在悔婚后迅速离开,甚至不愿意参加我妹妹的葬礼。
    我向宋东阳写了十二封信,一封比一封措辞严厉,但宋东阳没有给我回信,一封也没有。
    我也意兴阑珊,放弃了毫无意义的询问,开始继续上我的课,做我的五少爷。
    我在第三区交到了一些朋友,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真正的温室里的花朵。
    比如我的朋友周枫先生,他自出生起就有二十余名佣人贴身照料,吃穿住行无一不精致。
    我刚刚到第三区开始社交时,他经常用一种看异端的眼神看着我,等后来我们熟悉了,他才开始了几乎不停顿的吐槽。
    “迟睿,你那天西装的裤子的尺寸并不合适,我发誓一定不是订做的。”
    “什么?你说你在里面穿了秋裤,你疯了么,冬天竟然穿秋裤?”
    “你的发型是什么老古董的发型啊,你只有这张脸能看了,拜托,把刘海打碎,增加一点少年感,大背头太难看了,真的。”
    “你的步间距为什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个绅士怎么能蹦蹦跳跳。”
    诸如此类,他能够抓着我说上大半个小时,我耐着性子等他说完了,他就会抓着我的胳膊,说:“走吧,带你找乐子去。”
    他一开始带我去的找乐子,是找些漂亮的男男女女,但我坐在旁边,看他们胡搞,用他的话说,我就像是在看一群“傻X”。
    后来他就变了,带我去看音乐会、打高尔夫、骑马、射箭、品鉴美食和美酒,他对如何优雅地耗费金钱和消磨时间深有心得,我最近心情阴郁,也乐意同他一起出去。
    他总能让我短暂地忘记烦恼,放松下来。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周枫要过他的二十五岁生日了,这才意识到,他竟然比我还小一点。
    我精心准备了礼物,同他交谈甚欢,他亲昵地搂着我的肩膀,凑到耳畔,同我说悄悄话。
    他说:“迟睿,今天我生日,我最大。”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又笑着说:“过会儿我为你准备了惊喜,你不准看了就跑。”
    我就知道,周枫这家伙肯定会借机搞事情,我眼皮都没眨,回他:“只要你不太过分。”
    “哪里会过分……”他喟叹出声。
    晚宴持续了很长的时光,最后大厅里只剩他、我还有我们的一些亲密朋友,古典的音乐骤然响起,这几年强行塞到大脑里的常识告诉我,这是一首表达爱恋的曲子。
    我低头看向周枫,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
    我们的朋友们起哄着推搡着他,他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我在大脑里思考着该怎样婉转地拒绝他,才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属于我的助手清亮的声音。
    他说:“先生,宋先生的使者来访,正在等候您的召见。”
    事情未必有那么急迫,但这是一个很好的台阶,我垂下眼,回他:“这就来。”
    随即向周枫致歉告别,周枫从来都不是蠢人,他从我的表现中,察觉出了我的拒绝,他别过头,躲开了我的视线,过了一会儿,他又扭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有事喊我,帮不了大忙,一起吃喝玩乐总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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