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武刚挂了电话,就听到里屋传来了咳嗽声,抬起头一看,看到老东西正往这边张望着,看起来自己刚才的电话和所有的情况已经全部被他看在了眼里,秦老爷子抬眼看了看背上背着包袱的秦汉武,低声道:“决定了,一定要去那个地方么?”
    秦汉武点了点头,对着秦老爷子跪下身来,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抬头看着秦老爷子沉声道:“老爷子,我不能再给您尽孝了,以后的日子您就得自己多注意身体,少喝点酒,不然躺在那些乱葬岗的坟包上,难免会有点阴气侵袭。”
    秦老爷子哼了一声,摸了下自己的脸,哼道:“老子今年才五十出头,坟包里的小鬼看到老子我的身子板早就辟邪辟易了,又哪里会有什么阴气侵袭,惹恼了我,一锅油全把他们给炸了。”
    秦汉武心中的一点点悲情全部被老家伙这几句话说的丢了个精光,心里哪里还有一丁点的眷恋之情,沉默了许久站起身,走到秦老爷子的面前,伸出手突然抱住了秦老爷子的背,趴在秦老爷子的耳边轻声道:“虽然你总是让我叫你爷爷,可是在我心里真是拿你当父母来看的。”
    话说完,秦汉武手一挥,把包甩到了肩膀上吗,背着便往屋外走去,始终没有回头。
    秦老爷子看着秦汉武渐行渐远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有惋惜,有哀伤,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离舍的类似于父母看着儿女离开自己的时候嘴里长长吁出的气。
    虽然早晚总是要走的,但是却总是舍不得,一直想让他们陪在自己的身边,听自己唠唠叨叨,就算有时候很多东西并不遂他们的心愿,有时候会有一点小小的茅盾,有时候会小小的吵上几句话,有时候甚至会有一些时候谁也不想理会,可是更多的时候就是一直在默默的关心着,看着,想念着,在离别的时候从眼中流下两行泪水,然后期待着下次的相遇,期待着下次的离别,而这些便是家庭的美好,和所有一切不能比拟的好处。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秦老爷子慌忙跑了出去,一只脚上的鞋子甚至都还没有穿好,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跑出房门之后看着秦汉武的背影大声喊道::“小武,你今年都22了,知道为什么除开当年我让你外出学手艺的那几年外,再也没让你出去过了,甚至连你说想出去找份工作我都不肯吗?”
    “不知道。”秦汉武迷茫的摇了摇头,对这件事他还真是一直没摸准老爷子的想法,自己都快25了,外面风景区的普通人早都结婚生子,而自己却连零用钱都要靠老爷子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非常简单,我之所以不让你出去,也不让你工作赚钱养家,为的就是想磨一下你的性子。”秦老爷子慢慢的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谁都知道,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干几件热血上头的事情。如果在秦汉武年轻性子未稳的情况下将他放了出去,那么凭着他这些年来所学到的东西,十有**会成为别人的工具,倒霉一点的话连小命都得丢掉,毕竟古玩这一行里什么事情都可能生。
    “这次的事说起来虽然是坏事,但对你和小强那小子又未尝不是件好事呢?”话说到这里,秦老爷子的才慢慢张开了双眼。
    “我知道了!”秦汉武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年纪才仅仅二十出头,但是无论是心性和想法都和身边的同龄人有着截然地不同。对于老一辈地话也逐渐能感受到其中地真正用心。要是换做许强的话,也许听了老爷子这些话虽然不至于当场反驳。但左耳进右耳出那是肯定地。
    一个多小时后,秦汉武在清水乡的汽车站找到了许强。
    此时的许强精神还算不错,没有因为被乔老大追杀的沮丧,只不过在刚一见到秦汉武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当然,那丝不好意思仅仅只存在了一小会,转背他就勾着秦汉武的脖子兴奋的嚷着:“这次咱们两兄弟终于可以一起闯dang江湖了。”
    “以后只要你不用我的大白菜养就谢天谢地了!"秦汉武没好气的冲着许强哼哼了两声,对着许强这小子,他实在不出火。而且他知道就算火也是假的,那没心没肺的孙子脸皮厚度绝对过城墙。
    “嘿嘿,嘿嘿”许强干笑着,随即转移了话题:“咱们这次直接去北京,政治文化中心,总有咱哥俩的出头之日。”
    二十多年来,无论是吃饭点菜又或是去哪花天酒地,从来都是许强拿主意,秦汉武只管带个人跟着混就是。
    赶到北京的时候只有三点多钟。许强手伸到秦汉武口袋里想把秦汉武口袋里的那个手机拿出来,按照那个号码回过去一个号码,然后让打电话的人过来接他们二人,可是手刚伸进去,秦汉武一把便摁住了许强的手,看着许强轻笑道:“不能就这么信了别人,咱们兄弟还是得给自己留点后路。”
    许强白了秦汉武一眼,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兄弟我最会干什么,可刚一来这北京,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万一踩到了硬点子,这不就是把自己往枪口上送么。”
    秦汉武叹了一口,伸出手照着许强的脑袋敲了一记,然后轻笑道:“你个猪脑子,难道除了坑蒙拐骗偷,你就一点别的道行都想不到了么?”
    许强不明所以。
    秦汉武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冲着司机师傅轻声道:“师傅,这北京城哪里的鬼市最好玩,哪里的物件最多,您就给我拉哪去。”
    司机一听这话就乐了,抬眼看了看秦汉武,眯着眼睛笑道:“您就请好吧,”
    两人赶到潘家园古玩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了。这个时候,正是古玩街早集最热闹的时候。两百多米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地摊,人来人往,气氛相当热烈。
    畅游在那人潮汹涌的街道上,秦汉武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早集的魅力,那感觉,嘿,甭提了。
    从外表看,这里的早集和风景区的千集几乎没什么区别,甚至热闹程度还有点不如千集。但是对于真正懂古玩的内行来说,却能一眼就分辨出两个集市的差别。
    风景区的千集人是多,不过那些演戏的托绝大部分对古玩一窍不通,虽然看上去他们在专心致志的打量着脚下的古玩,可是那不专业的动作,飘忽的眼神,却将他们出卖了个干净。
    古玩街的早集就完全不一样了,来往的都是对古玩有所涉及的藏友,眼光可能有深浅之区别,但他们却能表现出对古玩的真正热爱和专业的眼光。真正的藏友,选器的时候手法拿捏精准,就算是翻来覆去都知道将手捏在古玩的哪个部位。眼光更是能体现出他们与托的区别,所留心的部位都集中在手中藏品的薄弱部位,比如瓷器中的胚胎,胎质,色泽,器形等,欲器中的沁色,欲质,工艺等这才是真正的古玩爱好者,其动作和眼神绝非一般的托能装出来的。
    “呵呵,这才是真正的古玩集市,今天第一次领教了。”秦汉武现在精神极好,说起话来都流露着兴奋。也真难为他了,学了三十年的古玩知识,却直到今天才见识到真正的古玩集市。
    “啥?你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集市?那你不属于真正的闭门造车?那些古玩知识都是关在博物馆里学会的?”许强显得很惊讶,他还真没想过秦汉武这次是第一次。
    “嘿,虽然不是关在博物馆里学会的,但是也差不多了,反正真正的实战经验没多少。”秦汉武嘿嘿一笑,一点都不在意暴露自己的短处。
    “怪物!”许强眼睛有点翻白了。
    “哈,好了,不提这个了,你感觉选件什么样的古玩好出手一点,什么价位的,年份把要求都给我说一下,我好帮着锁定目标。”秦汉武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帮我选件瓷器吧,清三代的,斗彩粉彩都行,价位在二十万左右。”
    许强将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没想到却换来秦汉武一记白眼:“你真当我第一次参加集市什么都不知道呢?这种集市里有可能找到真正的清三代官窑吗?还二十万?你还真是以为清三代官窑就像大白菜一样满大街都能买到呢?我看整条古玩街也就那些门店里有一些,这种地摊上你就甭指望了,除非你运气好到吓死人,能在众多高手的环伺下捡到一个百年难遇的漏。”
    “呃,原来这种集市上卖的都是便宜货,那我们不是来错了?”许强显然也是一个级外行,估计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早集,还指不定是从哪里听到的。
    “嗯,不适合你。”秦汉武很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欣然一笑,道:“不过很适合现在的我!哈哈,看好兜里的钱,随本大爷采购去咯!”
    看着秦汉武那兴奋的朝人群里钻的身影,许强气得直跺脚:“我靠,搞了半天我成了流动的atm。”
    秦汉武就像一个冲进了商场的女人一样,双眼放着精光,到处搜寻着自己觉得有兴趣的藏品,那模样,要多疯狂就有多疯狂。
    按说这种地摊藏品,价值并不高,基本上都是几百几千块钱的东西,上万的都很少了。工艺也都很一般,赝品居多,很多藏品都是一眼就能看出真假的。和秦老爷子收藏相比都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对于见惯精品的秦汉武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就算和曾经去过一次的博古斋库房里的东西相比,都千差万远,完全不具备可比性。但是这个时候的秦汉武却丝毫不在乎那些地摊货,好像他眼里就根本没有精品和蹩脚货的区别一样,常常蹲在地摊前,对着一件仅值几百块的藏品左看右看,遇上不忙的摊主,他还时不时问问价格,和摊主讨论一下这类古玩的特性与背后的故事。看得许强是大摇其头,跟在后面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其模样就像是跟着媳妇逛商场的老公一样,眼光到处飘忽,无精打采。
    许强并不知道,秦汉武自小以来接触的就是那些珍贵的文物,几乎每一件都是那个朝代具有代表性的珍品,也就是中国华夏文化精髓的最顶端一部分。反之,他对那些由这类顶端物品所演化而来的各种物品却知道得不多,也就是说他的知识面并不是非常的丰富,对于海量的藏品市场来说,他现在最缺乏的就是经验的积累。
    这么解释下来,很多人会认为秦汉武知识面薄弱,对于古玩行里那些形形色色的陷阱以及各朝代器形特征知识缺乏,会导致他鉴定时根本无法确认真假的问题。
    这些问题,的确是属于古玩新手的特征,很多吃药的新手就是因为知识面不够而频频花下不菲的冤枉钱。不过对于秦汉武来说,他知识面不广的缺点却并不会过多的影响他的判断。
    原因很简单,因为秦汉武从秦老爷子那里学到的真正手艺是仿制。
    博物馆和研究学院的专家教授为什么眼光毒辣,几乎一眼就能断真假,那是因为他们接触的真品多,天天看的都是博物馆里各个朝代各种形状的文物,靠着时间的累积,经验也逐渐增多,见多了真东西,自然能一眼看出假货。
    秦汉武就不同,他和那些专家学者们的所学完全是相反的,别人是靠看的真东西多来辨别假货,他却是依靠着做的假东西多来辨别假货。仔细去想想,比如我要仿制一件瓷器,那就必须知道仿制这件瓷器时的难度在哪,仿制上有什么工艺水平的关卡,如何将一件赝品做到和真品一样完美,最小的缩短期间的差距。
    在藏品鉴定中有一样是非常关键的,因为历史遗留的原因,很多古老的工艺都失传,这才导致了那些存世品价格水涨船高。后世的仿制者要想仿出这类物品,在工艺上就会或多或少的造成一些缺陷。只要掌握了那些缺陷的特征,辨别真假时就能依靠这些知识做为依据来下手。
    每做出一件赝品,就必须会接触到这类物品的缺陷。天下作假手段大致相同,硬是要说区别也仅仅只是小细节的方面,你掌握和熟悉了各个朝代作假的手段,特征,和方法,就等于掌握了哪类物品的生死,真假鉴别不是太难。
    所以,对于秦汉武来说,知识面的缺乏并不是致命伤,他只要能找出作假者的手段和方法就行,并不一定要依靠见多识广的知识累积。就如做假币的一样,他们对于假币的制作流程以及工艺都相当的熟悉了,所以就算有些人攻克了一些技术难点,将假币做到惟妙惟肖,银行都难以辨别的地步,他们也能一眼就分辨出真假,因为他们只要将紧紧把握住几个作假的特征就行了,同行对同行总是最了解的。
    总的来说,不管你是走的是真货见得多,依靠真货去区别真假的专家教授也好,还是假货见得多,依靠某些假货的制作手段去区别真假的赝品制作者也好,最终的路都是一样的,大家都能依靠各自的知识去鉴别文物的真假。
    “那里围了很多人,咱们去看看不?”傻傻的站在秦汉武身子后面二十多分钟后,许强的耐心开始逐渐减退。
    最初的时候他也非常有兴趣的跟在秦汉武身后听取其和摊主一起交流古玩的经验,只不过他的水平实在太菜,稍稍一说深点他就双眼白头昏脑胀,一下子就能让他将自己刚刚听进去的东西和别的知识混淆掉,完全摸不到边际。对于一个古玩菜鸟来说,是根本无法区别一件瓷器的线条画法蕴藏着何种玄奥的。
    “啊?哪里?”秦汉武被许强推了推,收回自己那盯着地上物品的目光,随着许强的指引瞧了过去。
    在离他们十多米的摊位上,围满了不少人,似乎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某件东西。
    “哦,可能是个漏。”秦汉武摸了摸鼻子说道。
    就在许强被秦汉武那句话里的“漏”字挑起极大的兴趣后,秦汉武后面又没心没肺的扔出了一句:“你去看吧,我在这继续看看,呆会再过去。”
    “我靠,明知道是漏你还不去看看。”许强气得直跺脚,在他的观念中,这种情况下捡个漏就好比两个手持宝剑,杀入一群围着公主的黑龙群中,硬生生的从黑龙的嘴底下将漂亮的公主抢到手一样,那种自豪感是无与伦比的。
    “关我屁事。”秦汉武撇撇嘴,没有再理许强,转过身又捧起地上那只值几百块的一个瓷瓶看了起来。
    “我先去看看,你小子呆会来找我。”许强心里痒痒的,刺溜一下子就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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