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家是国子监教导音律的夫子,其虽为女子,却于音律一道钻研颇深,不仅教书育人,还有著书传世,理论研究十分精深,在整个上京颇有声望,连当今圣上都对沈大家夸赞不已。
    国子监并非人人好学,有一部分是靠着家族荫蔽进来的,知行湖边,便有几人在议论。
    “听说那南笙要为似卿和天音谷弟子的比试做裁判?”
    “她一个似卿姑娘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做裁判。”有人不满。
    “话虽如此,南笙虽然输给了似卿,可也不差多少,除了她,我还真想不出有谁更合适的。除非能请动沈大家,可沈大家那性子,可不会理这些闲事。”
    旁边有人对他疯狂使眼色,而后起身拱手作揖,“沈大家。”
    一旁之人这才惊觉,连忙起身行礼。
    “我听你们说那比试是怎么回事?”沈大家问道。
    “这是近来京城的传闻,玉京楼的花魁似卿姑娘要和天音谷的弟子比试音律,就在半月后的满芳园的游园会上。”他老老实实地回道。
    “嗯!我听你们说南笙会去做裁判?”她问。
    “是有这传言。”
    “南笙输给似卿又是怎么回事?”她皱眉道。
    这人恰好花朝节那日在场,便如实给她描述了一遍,沈大家没有表示,同他们叮嘱几句用心学业后,便离开了。
    ……
    左相府邸,四皇子并未惊动其余人,乔装打扮出现在此处。
    且直接去了左相之女左静宜处。
    左静宜是个病弱美人,自小身体不好,大夫甚至传言她活不过二十岁。
    如今她身体正是一年比一年差。
    “殿下,你来看静宜了?”左夫人笑容可亲地道。
    “嗯!再有半月便是满芳园的游园日,夫人可以带静宜去游玩一番。”
    “可是静宜的身子,我怕她支撑不住。”
    “无碍,我会叫王神医随身侯着,有情况,神医会第一时间护好静宜的,反倒是一直闷在屋子里,反倒是憋出病了。”
    “还是殿下想得周到。”
    “殿下,那人可来了。”左夫人有些紧张地道。
    “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几日便可抵京,静宜这身子很快便能好起来。”
    “那便好,那便好。”左夫人口念阿弥陀佛。
    “左夫人,我能和静宜单独相处一会吗?”
    于是左夫人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出门后,于妈妈欲言又止,她觉得叫小姐与四殿下单独相处有些不妥。只是怕是说了,她家夫人也不放在心上啊!
    说不得还要怪她多话。
    “那给小姐换血一事,要不要与相爷说?”她小心问。
    “同他说做什么,他眼底只有公事和那个贱人,哪里管我们母子死活。”
    于妈轻叹了一声,那小小姐也是个命苦,自小生下来便天生带了半边脸的黑斑胎记,夫人害怕相爷因这天生不详的孩子疏远她,便叫她将那孩子溺了,她一时心软,将孩子保了下来,送去了乡下。
    三小姐一直体弱多病,四殿下找了位神医,替三小姐看病,那神医便提出了这骨肉血亲之间的换血之法。
    于是夫人这才想起了当年被她送去乡下的那个孩子,她这才知道,原来她当年所做之事,夫人一切都看在眼里。
    那孩子是个苦命,天生不祥,成年后又要给亲姐姐换血,可换了血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轻叹了一声。
    第27章
    普陀寺, 一行人短暂停留,为首的黑衣人扔了只兔腿,不算客气。
    “今日可以加餐了。”男人将兔腿捡了起来, 在她身旁席地而坐的少女,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占据了半张脸的可怖黑斑, 连原本精致的五官也衬得黯然失色。
    男子想起身去捡些柴火, 被那黑衣人呵斥了下来,叫他拿那边剩下的。
    不需自己动手, 他欣然应下。
    点了火,将那兔腿架在火上。
    不时, 普陀寺的大门被打开,出来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老和尚身后则跟了个怒目金刚。
    老和尚呼了声佛号, “贫僧圆慧, 乃普陀寺方丈, 还请诸位施主莫在佛前食荤……”
    那几个黑衣人哪里会听, 于是便被老僧身后的那位怒目金刚,秋风扫落叶地扔下山去。
    “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不用大师动手, 我们马上离开。”男子赶紧熄灭炭火,抄着兔腿叫身边女子一起离开。
    “施主留步。”那老和尚温声道。
    那人露出了一个警惕的表情。
    “老僧曾于这位施主的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许是十年前吧!年纪大了, 就有些记不清了。”
    “我父亲是谁?你便认识?”他都易容得爹妈不认, 这老东西还能知道他爹是谁?
    莫不是炸他。
    “法相在皮相之内, 真身在假身之中, 施主虽变换了容貌,但人还是那人, 贫僧不会认错的。”
    “大师慧眼识人,在下当真佩服。”他拱手道,“既然大师认识我父亲,也算是缘分,还请大师不要责怪刚刚的失礼。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只可惜你父执念太深,于人于己不利。我当年便同他说过,不可强求,不可强留,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看来,他却是未将贫僧的话放在心上,可惜可叹!”他摇头。
    “我不明白大师的意思。”
    “施主为人子女应当多加劝诫,当断不断反受其咎。”老和尚宣了一声佛号。
    “你要我劝他什么,总要给个说法。”他皱眉。
    “你父与你母实乃一场孽缘,分则两利,合则两害。”
    楚临渊被这老和尚气笑了,“我听大师的意思是想劝我父母分开?”
    那老和尚竟然点头了,他现在想把这老和尚头给拧下来,不过看一旁虎视眈眈的怒目金刚,直接歇了心思。
    “那我回去劝劝。”他从心道。
    “时也命也,阿弥陀佛。”一声轻叹,那朱红大门轰然关上。
    楚临渊却是皱眉。
    “云渊,今日还烤兔腿吗?”她问道。
    “烤。”他回。
    也便收了心思,理那秃驴做什么,他父母如果真是段孽缘,能相安无事二十年。
    说句不好听的,两个人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即便是孽缘,那也算纠缠到死,那估计也是他爹想看到的吧!
    “那能多放些辣椒吗?”
    “不能。”
    她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你不问我为什么说不能?”他回道。
    “你总有你的道理。”她一本正经地道。
    “我和你开玩笑的。”他仰头看天。
    “嗯!那可以多放吗?”
    “你看,你多问我一遍,我便说可以了。”他笑道。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些人带你去京城做什么?”他问。
    “不知道,不过我要去京城,他们刚好认识路。”
    她撕下了一块肉,少女吃东西不慢,但吃相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一种宠辱随心的洒脱浪漫。
    “那你去京城做什么?”
    她添了下手指,有些意犹未尽,“要帮别人去完成一件未了的心愿。”
    楚临渊切了块兔肉给她,她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
    孟夫人去邀请了孟相要不要同他们一道去游园。本做好了他要拒绝的准备,因为往年他从不与她们一起出去游玩。
    出去后,于妈却不见她有多开心,于妈问道:“夫人,老爷同意一起出去,怎么您反而不高兴了呢!”
    孟夫人却是冷笑了一声,“往日不去,偏偏这次去,他什么心思我还不懂。”
    于妈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过我就是要他去,叫他去看看南笙如今丑成什么样了,我看他心里还惦记得起来吗?这男人就是贱,别看他现在表现得这么深情,等真见到人变老变丑了,那心里还不知道多膈应。”
    “夫人说的是。”
    游园会前一晚,镇南将军府,一向没什么人气儿的将军府,这一夜却是灯火通明。
    一少年有些百无聊赖地摘着葡萄吃,少年名唤苏越,袭了他爹定远侯的爵位,在外都要称一声小侯爷。
    老定远侯与林戈早年是战场同袍,定远侯早年战死沙场,他身边也无子嗣,所以将苏越当作亲子侄看待。
    这孩子在军事上颇有些天赋的,可惜苏家老太太宁愿要苏越做个闲散侯爷,也不许他走他爹的老路。
    林戈也能理解,毕竟这是苏家唯一一根独苗苗,哪敢让他犯险。
    直到林戈从里间走了出来。苏越差点没将嘴里的葡萄喷出来。
    因为汉子穿了件书生儒袍,头上还簪了花,这一身打扮十分“脂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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