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是认悟空为主的,商音和鸿钧纵然可以强行抹去印记改变金箍棒的大小,但这显然会伤到悟空的元神。
    ——也没有这个必要。
    金色的小金箍棒在商音手指间上下翻转,金色的光点接连闪烁,连成商音手指间的流光。
    两人闲坐在竹屋前,身后是商七七不知从哪里薅来栽种在院子里的梨花,清新淡雅的花瓣扑簌簌落在两人肩头上,衣衫间,小巧玲珑,柔软芬芳。
    “没有想法的话……”商音抬手一扬,小金箍棒扬起又落下,被商音握在手心,“要不要试试看,将它送去给你的其他几位弟子?”
    鸿钧拨弄茶盏的手指微顿,他无奈笑笑,嗓音清润:“阿音,你我之间,大可直说。”
    “嗯哼。”商音也笑了,手心的小金箍棒在阳光下流转出耀眼的光,“你知道的,从以前开始,我便不喜欢插手洪荒之事,除非真正关乎洪荒存亡,亦或是与我相关。”
    “千千万万年,小到洪荒生灵的因果命盘,大到量劫大灾出世,我都习惯了在侧旁观。”
    鸿钧轻“唔”了一声。
    商音知道,以鸿钧的心思玲珑,肯定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鸿钧到底同她不一样。
    从混沌到现在,因为须弥天的存在,商音从未真正融入过洪荒,从始至终都宛如过客。
    可鸿钧却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成就圣位,以道祖之名教化生灵万物,门下亲传弟子桃李遍布九洲,亲眼见证了无数的因果聚散,生死往来。
    商音从不觉得自己归属洪荒,但鸿钧却是即使离开洪荒,也仍旧与洪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乾坤属于混沌,商音属于须弥天,而鸿钧生于混沌,却显露于洪荒。
    千万年过去,鸿钧的痕迹深深烙印在洪荒生灵之中,洪荒天地之间。
    所以鸿钧再如何表现得风轻云淡,也终究还是,放不下。
    鸿蒙意识尚在,商音打从明白他们如今无法奈何鸿蒙意识起,就知道鸿钧绝不会就这样对洪荒放手。
    天地之间,唯有与鸿钧元神相契的商音,能够读懂鸿钧对洪荒天地的复杂感情。
    作为道祖圣人,鸿钧或许并没有什么对洪荒生灵的悲悯怜爱,但他看着这片天地间的生灵太久太久,久到,他真的想要看到一个结局。
    一个无关偏爱私心,只是因果交织,尘埃落定的结局。
    可作为鸿钧,他却想看到这片天地,这些生灵,能挣脱牢笼桎梏,去到一个无拘无束,充满变数的未来。
    比起其他人,真正不习惯进入须弥天,反而是鸿钧。
    所以他会无意间表现出对商音极强的占有欲,目光也会总是望向洪荒。
    所以,他想要如从前那样插手这场量劫,利用千载难逢的机会算计重创——甚至是杀死鸿蒙意识。
    可商音知道,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鸿钧对鸿蒙意识的不甘与敌意,更多是源于鸿钧心中对洪荒的那份,他自己不想看清也不想承认的放不下。
    商音伸手过去,握住鸿钧不自觉死死捏紧茶盏盖子的手,手指轻轻的,一点一点的,温柔而耐心地摩挲着鸿钧的肌肤。
    “我从不怀疑你的厉害。”商音注视向鸿钧,眨了眨眼,“毕竟我面前的这位大美人,可是算无遗策,无所不能,转世了都能给天捅出一个窟窿、气得鸿蒙意识上不来气的鸿钧道祖呢。”
    鸿钧眼睫轻覆,手指的力道放松,任由商音“轻薄”,温声轻叹一声:“你啊,又这般欺负我。”
    商音反以为荣:“美人不用来欺负岂不是暴殄天物?”
    风吹梨花落。
    雪白的花瓣在风中摇曳起舞,也缠绕过两人被风扬起的发丝与衣袖。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鸿蒙意识消亡,洪荒会如何?天地生灵又会如何?”
    商音轻声道。
    “我想过的。”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
    她看着鸿钧布局算计,看着量劫一点点被推动,始终在想。
    “祂诞生自混沌未开之初,又执掌因果预知,或许看到了很多,又或许连祂也未能看尽未来。”
    “祂的消亡,或许是笼罩在洪荒天地之上的枷笼轰然倒塌,但这样的倒塌,究竟是自由欢欣的未来,还是灾难弥漫的末路,谁都无法推演预言。”
    “是在枷笼中低下头求生,还是打破枷笼迎接未知?”
    商音翻转鸿钧的手,将被她手中温度捂热的小金箍棒轻轻放回鸿钧手中。
    “他们才是这片天地中诞生的生灵,他们才是真正与洪荒共存亡的生灵。”
    “鸿钧,你该放手了。”
    蓬莱岛上
    结束闭关的通天有些手痒,神识扫了一圈就抓到了真的被商音丢来蓬莱岛的孔宣,正准备抓这小孔雀过来松松筋骨,一道金光破空而来,急停在他面前。
    通天:“?”
    什么东西?
    他抬手拿在手里,附在金箍棒上传音顿时闯入元神。
    通天直起身子,表情渐渐复杂。
    他当然知道师尊收了那灵明石猴为徒,也知道师尊的用意恐怕并不只是瞄准了区区量劫。
    他只是不愿意去想。
    从前他也的确不必想。
    天地如何,生灵如何,总有师尊布局筹谋,他通天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可救生灵,亦可屠不平。
    况且……纵然他与两位兄长理念不同,道义不合,在许多大事上,三清始终是同进退的。
    就像许多生灵都觉得老子在替天道行事时,元始也低头服从时,通天却能敏锐发现大哥行事时的故意留手,以及明明是来杀商音的二哥却像是同他打上了瘾,半点没有去找商音麻烦的意思。
    通天虽修杀戮道,却不是什么莽夫,正相反,他的心思非常敏|感细腻。
    但也正因为这份细腻,也让他很多时候因为难以两全而陷入纠结。
    可这一次,鸿钧却将一份承担着天地生灵重量的选择,交到了他的手里。
    通天动了动唇。
    以他的性格,他当然不甘心低头屈服在天道的桎梏之下,可若是打破之后,当真是灭世灾难呢?
    天地生灵何其之多,人族寿命更是短暂,他们……本不该经历这样的灾难的。
    通天低下头,摊开的手心中静静躺着一枚金色的小金箍棒。
    ……
    兜率宫中
    因为有鸿钧的前车之鉴,鸿蒙意识对老子的监视越发严苛,但对于三尸之一的太上老君便并没有那般在意。
    显然鸿钧也很清楚这一点,直接将东西送来了兜率宫。
    太上老君睁开眼,看向面前熟悉的如意金箍棒,感慨叹息。
    当出他祭炼此物时,的确隐隐有因果牵动之感,却从未想过,最终会应在此处。
    枷笼啊……
    就像是当年师尊的作为一样。一旦做了选择,不论结果如何,都必须要承担。
    他握住这根小金箍棒,在上面察觉到了通天的痕迹,唇角微勾。
    当年行事莽撞的通天,也已经心智成熟冷静到可以做出选择了啊。
    ……
    玉虚宫后山
    元始正对着四不相讲道。
    而这枚缩小后的金箍棒就这样落在了他的手间。
    四不相抬起头,疑惑看向他。
    圣人之中,最精通炼器者,当为元始。
    “做选择从来都不难。”
    元始伸出手,摸了摸四不相的鬃毛,微微一笑。
    “不过是做出的选择,便要承担其后果。”
    “站得越高,肩上的重量越重,如此而已。”
    四不相低低叫了一声。
    元始拍拍它的脑袋:“若我死了,你自当为你所护佑生灵撑起天地。”
    “可如今,我尚且还在。”
    “你好生修炼,早日化形才是正事。”
    说罢,元始没有丝毫犹豫,检查了一番前面经手者对金箍棒的祭炼方法,垂目思考片刻,青色的火焰骤然而起,开始着手祭炼。
    ……
    娲皇宫中
    女娲抬手接过那枚带着圣人气息的金箍棒,微微一笑。
    她已经等候多时了。
    仔细看了看金箍棒上被反复祭炼赋予的神通,女娲想了想,目光落在身侧生机之力浓郁的乾坤鼎上。
    当年补天石便是这只乾坤鼎所出,如若用乾坤鼎再度祭炼,想必此物会与悟空更为心意相通。
    ……
    西方灵山
    接引与准提双手合十,齐齐凝视向悬在身前的金箍棒。
    眼神与表情复杂难言。
    玄门,佛教。
    西方才刚刚崭露头角,这场西游量劫也或许就是改变西方佛教在洪荒地位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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