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宁恒的目光,洛书低笑一声,道:“其实也不需要我之前那么麻烦,只需要……以全身内力为代价。”
    曲青邪是他的徒儿,他纵使拼着内力耗尽、精力损失,也要将曲青邪给救回来,把他的一身武功保住,可是冉苍,他凭什么?
    咬中冉苍的毒蛇与咬住曲青邪的毒蛇不是一种,这种毒毒性要弱不少,再加之冉苍体内有囚蛊,蛊本身就是毒虫,他体内天然的蛊毒可以暂且抵御蛇毒的攻击。而囚蛊将他内力锁于丹田,此时只需要将囚蛊激发,丹田内力迸发,久未经内力滋养的身体会自发排毒,蛇毒自然不足为惧。
    不过因为久未经内力滋养,加之之前阿痕在他体内下的毒,经脉脆弱无比,如此一经冲刷,内力所过之处经脉崩裂,丹田尽碎,冉苍算是彻底废了。
    洛书将一只瓷瓶递给宁恒,道:“你不是想废了他的内力吗?用这药,免得脏了你的手,他不配。”
    洛书看着冉苍惨白的脸颊泛着潮红,神色嘲讽而淡漠。
    天下哪有白的的好处,虽然他的经脉与丹田毁了,但是囚蛊也死了,正是以一换一。他体内的囚蛊,若是没有蛊王帮助,根本无法取出,而他体内的毒,这几个大夫更没法解。以一身武功换一条命,有什么不满足?
    这身武功,本就是他欠老宁的。
    这一身病痛,全是他施加于老宁身上的。
    现在还回去,让他也体会一下老宁五十年所经历的痛苦不甘与绝望,有什么不对?
    “老宁,用不用?”
    洛书问宁恒。
    然而其实也不必再问。
    宁恒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瓷瓶,洛书站直了身子,看着宁恒向冉苍走去,这一场闹剧终于达到了高潮。
    冉苍眼前已经有些发黑,他头昏脑涨,呼吸之间的气息滚烫,几乎要将自己烫伤。头脑嗡鸣作响,大夫的问询与冉地泽的哭喊求饶声混杂成一片。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看见宁恒一身白衣缓缓行来,就如同数年之前的青年,眉眼含笑地向他伸出手,语调温柔。
    “小少爷,出门要注意安全。”
    “阿……恒?”
    冉苍勉强晃了晃脑袋,温柔的故人化作一抹青烟。
    眼前的宁恒,依旧是旧时容颜,可是眉眼间的温柔已经不见。
    “冉苍。”
    宁恒将瓷瓶拿出来,他视四周警惕着拿着尖刀对准他的众人为无物,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冉苍。
    眉如宽刀,眼如鹰隼,鬓若刀裁,双眉之间有深深的印痕,纵使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依旧不失属于君主的凌厉。
    宁恒突然觉得光阴是如此漫长,又是如此短暂,当年那个暗藏雄心壮志的稚嫩少年,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长大了,不知何时已经变作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他的真情、他的喜爱、他的关切,都变作的一把把刺向他自己的尖刀,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他的师父喜好读话本,他闲暇时曾偷偷翻看,无非都是些痴男怨女的缠绵故事,他不懂为什么这样的故事会引得师父落泪,不懂心是如何会伤得淋漓,不懂为何会有如此自爱意中生长出的仇恨,可是他游历这些年,一朝在冉苍身上尝了个彻底。
    纵使无关情爱。
    宁恒闭了闭眼,将心头百味咽下,将瓷瓶递向了冉苍。
    “这是玉碎散,可以将你体内的囚蛊激活,可克制蛇毒,同时你丹田经脉将毁。”
    他以为他会愤怒,会失望,会冷言冷语,可是他的声音出乎他意料的冷静,平直的声线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关傀儡,面对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他就这样说完了冉苍一定会知道功效的,在这瓷瓶中玉碎散的功效,然后瓷瓶递给他身边的侍卫,用与不用全由他自己决断。
    冉苍浑身一震,他看向宁恒,目光中有震惊,有不解,有恐惧,有恨意,宁恒想许是自己看花了眼,竟然还看见了那么一丝恳求。他的注视是打翻了的孟婆汤,酸甜苦辣也好,五心杂味也罢,将往事一饮而尽,便是从此陌路。
    若是他用,那便是浑身经脉尽断,没了内力,毁了根基,他余下的日子便是病痛缠身,痛不欲生。
    若是他不用,拿便是蛇毒发作,此后阴阳两隔,爱恨一笔勾销。
    宁恒转身,突然感觉一阵轻松。
    那禁锢他翅膀的锁链锈迹斑斑,终于在今日轰然坠地,砸出一串回声。
    洛书笑着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了抱他的挚友,为他庆祝新生。
    ……
    风涉的笛声再次响起,愤怒的巨蟒被安抚,慢慢爬到了风涉的身边,低下了硕大的蛇头,风涉缓缓走到巨蟒的身上,仿佛回到了他的王座,于蛇群中挥斥方遒。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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