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来了。此刻府外,只怕已经围个水泄不通了吧!想来好笑,就凭他们,能挡住自己吗?只是自己不想抗旨罢了。
    他望着圣旨,望着那瓶酒,脸上露出凄美如月的笑容,本是苍白的脸色此刻竟然蒙上了一线淡淡的红晕。
    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伴随着他的笑容一并传来。
    “奴才,请王爷上路。”太监跪在地上,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俊美得如同画中仙子一般的人物,胆颤地说道。他知道若是此人要走,就凭自己带来的围住王府的那三千禁卫军,是挡不住他的。在千万军中,他出入无人之境,他要走,实在太容易了。
    他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思考什么。
    上路,是该走了。当初自己不该来的。是该离开了。可是突然间有些难过,是舍不得吗?可是自己还有什么舍不得呢?连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舍不得?
    “顺贵,圣上还说什么?”不一会,他睁开了眼睛,面容一如往常一般平静,他淡然问道。早就知道结局了,不是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值得悲伤的。
    可悲,自己竟然还会问这样的话。圣上还会说什么?他这样的一个人,自己竟然还对他抱有幻想,想来自己还是没有看透。
    “圣上说,王爷会替他解忧的。”太监顺贵跪在地上很温顺地说道。也不是第一次奉命赐死大臣和王爷了,早就看多了那些人悲切伤感的泪水,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转瞬间竟然能将生死看得如此淡的。他果然与众不同,能号令百万雄师,能十战十胜的人,就是不同。
    “顺贵,你替孤转告圣上孤府里的那些宫女和丫鬟不要追回来了。是孤放他们离开的。”他说完拿起了酒瓶,亲自给自己斟上了满满一杯,然后拿起来酒杯,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杯毒酒喝下。
    这酒的味道还不错,可惜里面放了穿肠毒药,喝下去整个嗓子都火烫一般。有时候,真不甘心,这样被毒死,还不如当初被敌人一刀刺进胸口来得痛快些。只是王爷,总要死得体面一些吧!
    顺贵心中不由泛起了波澜,怪不得从进王府到现在除了那个开门老人,其他众仆役都没看到,原来早被他遣散了。王爷长年在外征战,还没有家室,王府里也只有几十个宫女和太监,这些都还是先帝赏赐下来的。他眼含泪花地望着这个人,看着这个一直让人不敢正视的王爷,看着他毫不迟疑地将那杯毒酒喝下肚里。一时间悲从心来,哽咽地叫道:“恭送王爷。”
    豆大的汗粒从他的额头冒出来,肚里传来刀割般的剧痛,刚张开嘴,却发现一股血腥味从喉咙中涌出来。他用手拭去嘴角边的黑血,淡然地说道:“你们下去吧,孤累了,要休息了。”
    真快。这毒药果然是厉害。不过,此刻心情竟然有说不出的平静,这种平静就像是回到了以前,这种感觉真让人怀念。
    他说完,有些踉跄地走向后院。
    顺贵挥手,示意左右跟来的太监退出了王府。
    眼皮好重,喉咙如火烧一般,内脏如同刀绞一般,迈着千斤重的步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只是觉得平日里走的几十步路,自己仿佛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在走。十年,想到二十年,就让人想起许多事情。
    他从桌上拿过脸谱,那个狰狞的脸谱,从戴上那个脸谱开始,自己便将自己推上了火坑。可是自己当时真的没有一丝害怕,当时自己的心情就和现在的一样平静。是的,因为不忍,因为百姓,因为不忍看千千万万的百姓受苦,不忍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不忍看到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这样的心情,就和现在一样。
    死,也许是一种解脱。
    真的太累了,这些年,自己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脸谱既然随自己而来,便让它随自己而去吧!
    他慢慢将脸谱戴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院外传来阵阵的蛐蛐声,月光透过窗,撒了一地惨白。
    脑子里浮现了很多年前,与圣上一起游江的时候的那一幅幅温馨的画面,一切都如同昨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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