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轻叹口气, 蹲在了她的面前:“咦?可是我们桐桐才刚说过呀, 桐桐是全世间最乖的小孩。”
    她伶牙俐齿地回答说:“全世间最乖的小孩马上就要过生辰了, 你当娘亲的要是不留在家里陪着她,像话么?”
    阿娘愣住了, 显然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了。愣好一会儿之后,阿娘才又开了口,无奈地笑说:“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阿娘都要说不过你了。”
    她当时真的超级神气,觉得自己都要比阿娘还厉害了,当即就把一双小手掐到了腰间,浑圆的小下巴一扬,一副天下无敌的模样。
    熟知,阿娘却并未改变要离开家的决定:“那阿娘向你保证,这次一定会赶在你生辰前回来,好么?”
    她的小脸瞬间就又耷拉了下来,拧着两道小眉毛不高兴地说:“不好!”
    阿娘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那就、再给你买一盒鲜花饼好么?”
    她很喜欢吃鲜花饼,但平时阿娘总是不让她吃鲜花饼,总说饼子太甜了,会让她的牙齿坏掉,就算是让她吃,也只是隔上十天半月才让她吃一块。
    这次阿娘竟然要给她买一整盒?
    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一整盒都给桐桐么?”
    阿娘笑着点头:“当然啦,一整盒都是桐桐的,只要桐桐乖乖听话,阿娘就给你买。”
    她嘟起了小嘴,犹豫、纠结了好久,终于还是向美味的鲜花饼妥协了:“那好吧,你一定要给我买哦,不许反悔,反悔不是好阿娘!”
    阿娘再度露出了一个慈爱又无奈的笑容:“啊,阿娘一定给你买,不买不是好阿娘。”
    “那你跟我拉勾勾!”她伸出了右手,竖起了小拇指。
    阿娘笑盈盈地勾住了她的小拇指:“啊,阿娘跟桐桐拉勾勾,向桐桐保证,一定会在桐桐生辰之前赶回家,给桐桐买一整盒鲜花饼。”
    有了阿娘的保证,她才放心地放阿娘出门了。
    临行之前,阿娘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在家里,要乖乖听嬷嬷的话呀。”
    其实她到现在都已经记不清楚那个嬷嬷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是阿娘雇来家中照顾她的嬷嬷。
    阿娘走了之后,就只有嬷嬷负责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了。
    在焦急和期待中等啊等,她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生辰,但是阿娘却食言了。那天阿娘没回家。
    从清晨开始,小小的她就坐在了家门前的门槛上,双手捧颊等着阿娘回家。从日出等到日暮,也没把阿娘等回家。
    夜很深了,嬷嬷无奈地喊她回房睡觉,她就是不回,执意要等阿娘。她很生气,也很委屈,赌气地想着,等到见了阿娘之后,一定要狠狠地发脾气,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难过多生气。
    然而她的满腔委屈和愤怒却始终没机会发泄出来,因为从那天开始,她就没再见过自己的阿娘。
    她固执又害怕地在家门前的门槛上坐了三天,没等来阿娘,却等来了谛翎。谛翎说,他的阿娘暂时可能回不来了。她不信,朝着谛翎大发了一通脾气,哭着闹着要阿娘。谛翎被她哭得头疼,无奈之下,只好骗她说:“阿娘在天庭,你不许哭了,乖乖随我去天庭,我就带你找阿娘。”
    一听能够见到阿娘,她立即就不再哭了,强忍着满心的委屈和害怕,随着谛翎去了天庭。
    最初的那一段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见到阿娘,每天睡觉前都会合十小手向天道祈祷一遍:希望明日一睁眼,阿娘就来找我。
    然而阿娘却始终没回来找她。
    久而久之,她也就死心了。
    阿娘撒谎,阿娘食言,阿娘没回来给她过生辰,阿娘不是好阿娘。
    她再也不想见到阿娘了!
    但她却也始终没有忘记阿娘的模样。
    月相桐呆如木鸡地盯着梁别宴的身边人,心跳狂躁,双手也在止不住地发颤,像是在一瞬间穿梭回了千年前,阿娘离开家的那一天。
    空气中混合着书香与咖啡香,赵小铭自信满满地带领着梁别宴和月鎏金走到了他爸妈的面前:“妈!你看我把谁给你带过来了?”
    月相桐看到了月鎏金手中捧着的鲜花饼盒子,又呆如木鸡地看向了梁别宴,当即就明白了什么,本就僵硬的身体再度一狠狠颤……怪不得,她和他长得那么像;怪不得,他总是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般事无巨细地帮衬着她、照顾着她。
    她原先一直很感激他、敬重他,把她当作自己的尊长和伯乐,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她的、她的……月相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赵亦礼则是不明就里,奇怪地看了看梁别宴和月鎏金,又奇怪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你怎么和梁总在一起?这位女士是、梁总的夫人?”
    赵小铭点头:“昂!”
    月鎏金和梁别宴看向女儿眼神中皆流露着难言的歉然与紧张。
    月相桐却对二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赵小铭愣住了,惴惴不安地打量着他妈。
    月鎏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着双手捧起了糕点盒子,开口说话时,连带着语调也在发颤:“阿、阿娘,给你买了、买了……”
    月相桐直接抬起手把那盒鲜花饼打到了地上,满目愤恨与怨怒。
    纸做的盒盖被摔开了,浑圆酥脆的糕点撒了一地。
    月鎏金浑身一僵,眼眶湿红……阿娘不是好阿娘,阿娘食言了。
    梁别宴皱起了眉头,急切又无奈地看着女儿:“相桐、”
    然而还不等他将话说完,就被月相桐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你也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恨她,更恨你,从我出生那天开始,你就没管我!”说完,她就扯住了赵小铭的手腕,不容分说地把他给拉走了,边走还边大声地训斥他,“以后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再让我发现我就打断你的腿!”
    独留赵亦礼在原地不知所措。
    梁别宴本想去追月相桐,却被月鎏金抓住胳膊拦下了:“算了,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给孩子点时间。”
    梁别宴焦急万分地盯着女儿和外孙离去的方向,满心都是愧疚与无措。
    赵亦礼纠结想了想,迅速蹲到了地上,将滚了满地的鲜花饼一个个捡回了盒子里,递给了月鎏金:“可能有什么误会,您别怪她啊。”然后才火急火燎地拉着行李箱去追老婆孩子了。
    他冲出书店大门的时候,月相桐刚好开着车过来,弹开了后备箱:“赶紧上车!”
    赵亦礼赶忙把赵小铭的行李箱搬进了后备箱里,然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而还不等他将安全带系好呢,月相桐就猛踩下了油门,把车开得比火箭还快。
    坐在后排的赵小铭不得不抬起手抓紧了窗户上方的安全扶手,同时冲着他妈吼道:“这条路限速六十,你都开到一百八了,很危险的你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月相桐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中央的喇叭,紧接着,赵小铭就看到一圈混合着绿光的金光从他妈的手掌心中荡了出来,再接着,车身就突破了空间和纬度的限制,对外隐身的同时像是穿越隧道一般畅通无阻地穿越了前方一辆又一辆的车,仿若进入了无人之境,在笔直的马路上火速飞驰了起来。
    车内登时就响起了惊恐万状的尖叫声。
    赵小铭只觉得自己的屁股上好像又被拉开了一刀,再度长了眼了,但他现在已经有点儿习惯了这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了,所以,并为大惊小怪,又所以,尖叫声不是他发出的,而是他爸。
    他可怜的爸,不仅被一百八十迈的极限车速吓坏了,还被突如其来的“灵异事件”吓坏了。
    尖叫了没多久,他就被吓晕过去了。
    赵小铭的惊恐尖叫声紧接着就起来了:“爸!爸!!爸你没事吧!!!”
    赵亦礼被儿子的呼唤声喊醒了,但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家的车头撞上了一辆大货车的车尾,继而光线一暗,车身竟毫无障碍地从货车内部穿了过去。他甚至还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货车里面装了些什么货……赵亦礼两眼一番,又被吓晕了过去。
    赵小铭气急败坏地吼他妈:“你好歹考虑一下我爸的感受啊!”
    月相桐的情绪显然是不稳定的:“我不装了,我摊牌了还不行么?”
    赵小铭:“那你摊牌之前总得给我爸一个心理准备吧?”
    月相桐哂笑着反驳:“我怎么让他准备?直接跟他说我不是人?说我是潜伏在人类世界的混血怪物?你信不信他照样会被吓晕,不如直接给他来点真实的。”
    赵小铭顿时就有些哑口无言了:“那、那、那你可以旁敲侧击啊,比如、呃、比如先跟他说说你的真实年龄?”
    月相桐不假思索,斩钉截铁:“我今年才三十九!”
    赵小铭沉默片刻:“你三十九多少年了?”
    月相桐:“……”
    赵小铭:“母子交心局,你跟我说实话,反正我姥不年轻了。”
    月相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不已:“一百三十九,行了吧!”
    赵小铭面无表情:“妈,儿子跟你心交心,你跟儿子动脑筋?”
    月相桐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三百三十九,行了吧!”
    赵小铭并未直接拆穿他妈的谎言:“我姥说,她被封印在了咱家的那块家传宝玉里,至少封了一千年了。”
    月相桐神色一凛,赶忙追问:“她怎么会被封印到玉佩里?什么时候被封印进去的?最后怎么出来的?你俩怎么遇到的?”
    赵小铭言简意赅地把近几天的亲身经历跟他妈讲述了一下,然后,挠了挠脑袋,真情实意地劝说:“其实、我觉得吧,我姥和那个谁谁谁,还是很爱你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对我这么好。你们之间可能有误会,但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把误会解开就好了吧?”
    月相桐不言不语,沉默地开着车,眼圈逐渐有些泛红,湿润的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着转,但她却始终咬牙硬撑着,赌气不让眼泪流出来。
    赵小铭从后视镜中注意到了他妈的神情变化,叹了口气,又说了句:“一般来说,天下肯定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我姥和那个谁谁谁,绝对是很爱你的,但凡事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嘛,他俩的身份地位又那么特殊……”
    月相桐吸了吸鼻子,冷声冷气地问了句:“那个谁谁谁是谁?”
    赵小铭:“梁别宴呗。”
    月相桐训斥着骂道:“梁别宴也他妈是你能喊的?你有没有点家教和规矩啊?懂不懂长幼礼数啊?”
    赵小铭:“……”
    行,好,针对我是吧?
    赵小铭展开了无情的反击:“不要岔开话题,母子交心局继续,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月相桐:“……”
    赵小铭:“儿子想要一个诚实的母亲,不要让儿子失望。”
    月相桐咬紧了牙关,再度,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攥紧方向盘的同时,从牙缝中挤出来了一串数字:“一千三百三十九岁。”
    赵小铭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妈、你、”
    月相桐:“我怎么了?我隐瞒真实年龄不也是为了更合理地融入人类社会么?”
    赵小铭:“那你也不能卡在三十九岁卡一千多年吧?”
    月相桐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跟你赵小铭交一次心!”
    赵小铭:“……”女人的年龄果然是不能触碰的逆鳞。
    说话间,劳斯莱斯就驶入了a市的某个顶级豪宅小区。
    直至将轿车开进了自家的宅院,月相桐才撤销了施加在其上的法术。
    赵亦礼持续昏迷中。赵小铭担忧地喊了两声“爸”,却没把他爸喊醒,越发的担忧了,气急败坏地谴责他妈:“要是把我爸吓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一直盯着呢,死不了。”月相桐解开了系在身前的安全带,推开车门的同时又对赵小铭说了句,“去拿你的行李箱。”
    赵小铭:“那我爸呢?不管他了?把他自己扔车里?”
    月相桐没好气:“怎么可能?”转而就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赵小铭无奈,只好下了车,跑去车尾取行李,然而他才刚把后备箱合上,就看到他妈单枪匹马独自一人赤手空拳地把他爸从副驾驶里面给抱了出来,还是公主抱!
    我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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