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月鎏金却从没打算坐在高台上观赛, 因为她根本就坐不住。事关外孙儿的生死, 她满心都是紧张和恐慌,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胆怯害怕过。
    月相桐和赵亦礼也是一样。
    所以他们一家人早就决定了置身高空去观赛, 一是看得清楚,可以纵观全场;二是可以在比赛结束后及时俯冲下去抢人。
    天道台心怀慈悲,不允许对战双方在比赛的过程中击杀对方,但自天道台存在以来,死在台上的战败者却不计其数,因为天道台只规定了在比赛过程中不可杀死对方,却没规定比赛结束后不可。
    所以战败者基本都是死于战后的清算。也有险胜者在胜负分明之后又被反杀的先例。
    总而言之,双方一刻不下台,结局就一刻未定。
    无论小铭和齐鸣这场比赛谁输谁赢,比赛结束的那一刻,两人绝对都是活着的,从台上抢人便成了关键。稍慢一步,身负重伤的输家或者侥幸获胜的赢家就都有可能被对手或者对手背后的势力进行最后的绞杀。
    青玉色的偌大台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粼粼流光。
    【神裔开天门之日,修罗界解封之时】这一行浅金色的字眼在光滑无暇的玉质台面上若隐若显。
    齐鸣和狞兽还没来,赵小铭和马走田率先上了场。
    梁别宴和月相桐同时化为了两条威风凛凛的巨龙,驮着月鎏金和赵亦礼飞向了天道台的正上空。
    上空原本也围聚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但黑龙的气势实在威武磅礴,睥睨天下气吞山河,令人仅看上一眼就心生敬畏,所以那些人不由自主地就将正上空的位置腾让了出来,自觉退到了一边去。
    杂乱的上空瞬间就变得敞亮清净了。
    再无阻碍阳光的人群围聚,天空上的阳光如瀑布般力量十足地投射到了天道台上。
    世界顿时就变得明亮了。
    赵小铭抬头,朝着盘旋在头顶的那两条黑龙望了一眼,相当安心地舒了口气。
    月鎏金面无表情地骑在梁别宴的龙背上,寒光闪闪的银月刀已经提前握在了手中。
    赵亦礼也将自己的斩/马刀祭了出来。
    一家人早已协商好了战术,比赛结束的那一刻,梁别宴和月相桐就俯冲而下去抢人,月鎏金和赵亦礼则负责清杀仇敌。
    突然间,月鎏金的脑海中响起了文青松的声音:“领导,您放心,我已经打听过了,姜枣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对您的外孙儿产生歹意,更没有在赛后参与抢人的打算,她今天就是单纯地来观赛的,而且我觉得吧,她好像比您还担心您的外孙儿会死在天道台上。”
    月鎏金诧异不已地用灵识回应:“为何?”
    姜枣还能有那份好心?还能关心她的外孙儿?
    文青松是通过那尊杀神小金人收到的回复,然后继续用灵识向小金人传递信息:“因为她非常想开天门。她真的是您的狂热信徒,非说杀神曾给过她明示,赵小铭杀不得。所以她笃定赵小铭就是那个唯一可以开天门的神族后裔,所以她才特别担心您的外孙儿会死掉。”
    月鎏金:“……”她忽然就想到了秦时一个月前对她说过的那件事:姜枣是为了寻找女儿和外孙女而来修罗界,也是为了将外孙女送出修罗界而热衷于开天门。
    那女儿呢?女儿去哪了?死了么?
    月鎏金的心情再度复杂了起来,因为,她也是有女儿的人。
    但现在并非是唏嘘感慨的时候,月鎏金迅速晃了晃脑袋,将姜枣抛之脑后,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下方的天道台上,不由皱起了眉头:“这都什么时候了,齐鸣怎么还没来?”
    天道台只约束二人必须在今天完成比赛,却没规定具体时间。
    对战双方何时全员就位,比赛何时正式开始。
    赵小铭和马走田已经准备就位,只等齐鸣和狞兽上场,比赛就能开始。
    然而齐鸣却迟迟没来。
    梁别宴无奈地叹了口气:“拖延战术吧,为了消耗小铭的耐心和精力。齐鹤也没来呢。”他一边纵观全场一边分析着说,“东面的看台上有几排位置还是空着的,应该是给齐鹤还有齐鸣的母妃以及齐鹤手下的那些王宫大臣们预留出来的座位。”
    月鎏金目光阴郁,冷冷地哼了一声:“要战斗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战斗,总是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堂算什么英雄!”
    赵小铭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甚至都有点儿等累了,干脆直接盘着腿坐在了天道台上。
    马走田也百无聊赖地趴在了台面上,无奈不已地吐槽了句:“怪不得上古时期的神族那么讨厌魔族呢,弯弯绕绕的不正当小心思太多了!”
    赵小铭沉默片刻:“财,虽然我明白你等待的怨气,但你不能连我和我爸一起骂吧?”
    马走田一愣,略有些汗颜:“不好意思,你为了正义而战的样子让我忘了你是个混子。”
    赵小铭:“……”你还押韵上了?
    但是凭心而论吧,旺财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魔宫里的人确实都很奇葩。”赵小铭长叹一口气,干脆直接仰面躺在了天道台上,脑袋枕着手臂,仰望着天空,像是在躺在家里的床上一样逍遥自在,“我爸就是因为不够奇葩才选择来我家倒插门的。”
    “也有道理。”马走田也仰面躺在了天道台上,和赵小铭如出一辙的闲适,然后,真情实感地说了句,“你姥爷就不该对咱俩进行人群脱敏训练,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我,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紧张,甚至无聊地想睡觉。”
    赵小铭打了哈气:“我也。”
    围观群众:“……”你们两个,这么逍遥自在的么?
    不逍遥自在点也不行,因为齐鸣一直没来。
    赵小铭和马走田一直从正午等到了黄昏,期间还趴在天道台上呼呼大睡了一觉,睡醒后天色都已经开始由白转黑了,齐鸣却依旧没出现。
    赵小铭和马走田都又等饿了。
    然而赵小铭才刚刚从储物戒里面调出来了俩肉包子,沉闷无聊了许久的观众席上突然产生了一阵骚动。
    东面看台上的那几排空位陆续坐满了人,最中央的那张位置上,坐着的人就是齐鹤。
    在齐鹤身边,坐着一位衣着华丽,容颜妩媚的女人。
    赵小铭不认识这女人,却又觉得这女人非常面熟,因为,这女的,长得真的很像他妈……他妈拒绝了去给齐鹤当小老婆,齐鹤却又找了和他妈极其酷似的女人来当小老婆,不得不说,齐鹤是会恶心人的。
    太恶心人了!
    恶心得赵小铭连肉包子都不想再吃了,反胃!
    就连马走田都忍不住说了句:“我不得不承认,齐鹤这个人,实在是太会给人心里添堵了,还招摇过市地把这女人带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你妈爱得有多痴情似的。”
    赵小铭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痴情个屁啊痴情,他就是贱,既羞辱我妈又羞辱我爸,给我全家喂屎!”
    月相桐以巨龙的威武体态盘旋在上空,看向齐鹤的一双龙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赵亦礼也怒不可遏地握紧了手中的斩/马刀,另外一只手却温柔地轻抚在了龙背上,信誓旦旦地向老婆承诺:“这一次,我一定会亲手杀了齐鹤!”
    虞鸢母子三人被安排坐在了踏天教的区域。
    虞鸢的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情爱上的波澜,不断翻滚着的只有入骨的恨意。
    齐越更是无法释怀齐鸣那日当众对她和她母亲的羞辱,但她更恨的,还是自己的父亲,因为齐鸣的所有所作所为都是他默许的!
    齐越紧紧地攥起了搭在腿上的双拳,手臂上根根骨节泛白,看向齐鹤的眼神中充斥着无尽的怨恨与杀意。若是灵核没有被抑制,她一定第一个揭竿而起杀父弑君!
    齐麟看向齐鹤的目光也是冰冷阴沉的,比起恨齐鹤,他更恨的是自己当初的心慈手软,没能一刀捅死他!
    在众人波诡云谲的思绪中,齐鸣携带着狞兽,洋洋洒洒地上了场。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齐鸣有以而为之,赵小铭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短袖,黑色运动裤,白色运动鞋;齐鸣却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白色运动裤,黑色运动鞋。浑身上下都和赵小铭截然不同。
    但两人的五官却是极为酷似的,乍一看跟亲兄弟似的。
    赵小铭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反感过自己这个类型的长相……什么东西啊,也配合他长得像?
    齐鸣和狞兽一入场,天道台就自行封闭了起来。看台上的观众们不能下场助阵;台上的对战选手们不能提前离场,除非一方主动认输,胜负彻底分明。
    并且,对于场外的围观人群来说,天道台上的声音和画面都是实时且真实的。但对于天道台上的两人两兽来说,天道台封闭的那一刻起,所处环境就变成了水晶球中的世界,静谧又梦幻。
    嘈杂的声音消失了,四周的观众台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无。
    就像是,世界被神明抹除了,仅留下了一张天道台。
    又像是他们四个被从喧嚣的红尘中单独剥离了出来。
    此番变化,也是天道台有意而为之,为了确保绝对的公正,以防台上的选手受观众席的干扰。
    天道台封闭起来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比赛正式开始了。
    输赢胜负,各凭本事。
    齐鸣相当气定神闲,唇盘一直挂着一抹盛气凌人的笑意,一副紫色的弓箭瞬时就在右手中凝成了,拉弓如满月,尖锐的箭头直对着赵小铭的眉心:“肮脏的臭杂种,三十天前没能一箭杀了你,现在杀也是一样。”
    话音还未落,他就猛然松开了弓弦。
    离弦之箭如流星般朝着赵小铭飞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狞兽也嘶吼着朝着马走田扑击了过去,如猫般矫健迅猛的身型在顷刻间膨胀了数倍。
    马走田果断迎战。他和他弟弟之间,也必须要有个了结了。
    两头上古神兽迎面扑杀到了一起。
    箭矢飞来的那一刻,赵小铭就抬起了双手,电光火石间就用金色的神气在自己的面前凝成了一面盾牌,成功抵挡下了齐鸣这一箭,然而却不曾想这一箭只是个诱饵,下一秒,赵小铭就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腾腾杀气,心头猛然一惊,不假思索地将自己化为了凤凰,展翅朝着上空飞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右边的凤翼还是被紫色猎豹的刚硬利爪抓出来了一道深刻入骨的淋淋血痕。
    撕心裂肺的疼。
    根本无法再继续张翅飞行,然而就在这时,另外一根紫气利箭接踵而至,赵小铭强忍疼痛,咬紧了牙关去闪身躲避。锋利的箭矢还是贴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在他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右翅上的伤口也因这一番迅猛急切地躲避而进一步地撕裂开了。
    剧痛难忍,赵小铭不堪重负,直接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落地的那一刻便化为了人形,裸露在短袖外的右臂上赫然多出了五道长而深的血痕,伤口处皮肉外翻,模糊一团,深可见骨。
    殷红潮热的血液如同雨滴似的不断顺着赵小铭的右手手腕往青玉色的天道台上滴。
    然而还不等赵小铭喘息一声,那头由紫色魔气幻化的猎豹就再度狠戾地嘶吼着朝他扑了过来。
    在赛前,赵小铭也设想过齐鸣的修为强悍,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强到了可以以灵化形的地步……对自己来说,这场似乎已经是注定了的败局。
    但赵小铭并没有轻言放弃,果断在左手中凝出了一把金色长刀,在猎豹扑来的那一刻迅捷旋身躲避,同时手起刀落,试图去劈砍那头猎豹。
    然而就在他的刀刃即将砍上猎豹豹身的那一刻,紫气凝成的猎豹瞬间消失无踪了,下一秒,赵小铭的身体猛然一僵,两根紫色利箭同时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身体,一支箭矢贯穿了他的右肩,一支箭矢贯穿了他的左腹。
    面前那头消失的猎豹也在顷刻间重新凝聚成形,长着血盆大口朝着他扑杀了过来,气势凶猛,兽牙锋利无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扑来,及时将赵小铭推出了紫色猎豹的攻击范围。
    是马走田。
    下一秒,马走田就以一敌二的同时和紫色猎豹以及狞兽缠斗起了起来。
    然而无论是紫色猎豹还是狞兽,都非等闲之辈。
    猎豹身形硕大,爪力劲猛,不消片刻,马走田的身上就多出了无数刀深刻的血痕,狞兽伺机在侧,时不时的偷袭一番。
    待到马走田又一次的和紫色猎豹扭打缠斗在一起时,狞兽突然从后方发难,猛然抬起了前爪,锋利修长的刚硬爪牙顷刻间便贯穿了了马走田的后颈。
    马走田浑身一僵,下一秒,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狞兽对他的攻击却还不止于此,扑到它的身上又撕咬又啃食,还不断的用钢爪在它的身上戳血洞。
    “马走田!”赵小铭痛苦地嘶吼一声,再度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又一次地被紫色利箭射穿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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