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齿常之长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听说过此人。他是突厥最有名的谋主,官拜裴罗英贺达干,也就相当于我们的当朝首辅中书令之职,是骨咄录身边最亲信的智囊。芙玉说得没错,这些年来骨咄录的崛起和突厥汗国的强盛,此人当居首功。”
    敦欲谷?刘冕记住了这个名字。
    芙玉看了二人一眼,低头道:“我的话差不多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吧。”
    黑齿常之和刘冕都一时陷入了沉默,各自思索起来。半晌后,黑齿常之说道:“当务之急,是救出李多祚与赵怀节所部。那可是两万将士!都怪我一时草率,居然就这样中了敦欲谷之计!”
    “大帅就不必自责了。当时的战局之下,避实就虚奇袭朔、云二州,的确不失为一招妙手。”刘冕劝慰了黑齿常之几句,转言道:“末将以为,我们不能将此事在军中公开,不然军心必乱。还有,洛阳流言一事,大帅也就全当不知道好了。为今之际,争辩事小退敌事大!”
    “说得好!”一句话挑起了黑齿常之了豪气“争辩事小,退敌事大!老夫身为三军统帅,岂能只顾一己之荣辱而忘记了天职?刘冕,行军打仗我比你经验丰富,可是处理此类危机,老夫知你胜于常人。这一回,老夫全听你安排!”
    “谢大帅信任!”刘冕狠一咬牙,将心中盘算好的计策一一说来:“末将以为,这件事情要按部就班一件件办来。首先,我军的粮草必须得到保障。芙玉,你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粮草运来。告诉我,你能在几天之内办到?”
    芙玉轻皱了一下眉头咬牙道:“最快也要七八天!三十万石粮草目前已运抵冀州!”
    “好!”刘冕沉声道“那你就想办法与骨咄录的人取得联系,相约他们在十天之后奇袭代州大帅,末将认为。现在我们应该将计就计,将突厥人的计划全盘打乱!”
    “此计正合我意!”黑齿常之一击掌,颇有点兴奋的道“只要我军能有粮草,就全然不怕突厥人如何变花样!他要我们去救云、朔二州的兄弟,我们就去救。摆出一个空城的架式让他们来取代州。到时候,我们在代州设下一个大埋伏,将其击溃!代州一胜。突厥人地包围就形同虚设。到时候我军就可以与之正面交锋力战一场,一决雌雄!”
    “不仅如此!”刘冕果断的一扬手,说道“幽州那边。也可以采取同样的办法!到时候,我们仍旧需要芙玉来帮忙---我要亲自率领麾下的越骑先锋,扮成给你运粮的民夫,陪你到幽州。到时你送信给契丹人,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妙计!妙计啊!”黑齿常之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刘冕,你真是智慧过人,身负力挽狂澜之能啊!”“大帅过奖了!”刘冕转头看向芙玉“我们的整个计划之中。芙玉也是至关重要的所在。首先她要骗过骨咄录,告诉他已然取得了我们地信任,扼住了我的们的粮道;然后还是芙玉,要在幽州骗得契丹人进城。”
    芙玉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黑齿常之低声道:“月娜王妃,这是你将功折罪的好机会若能成功,老夫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保你周全!”
    芙玉地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他们二人:“我这样的人再活下来又能有什么意思呢?”
    刘冕有点恼火的哼了一声:“人活着,就有他的意义。难道人只能活在仇恨和之中吗?想一想吧,这些年来你就真的过得很好吗?想一想黎歌,那么纯洁善良的人或许就和你当年一样。你忍心让她步你的后尘变得和你一样吗?这世间除了仇恨和,还有更多让人活下去的理由。亲情,爱情,友情,这些都是。失去了扶余丰这让你悲痛莫名。可是如果他在天之灵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又会安心吗?假如神佛显灵让他再度出现在你地眼前,你又有颜面去面对吗?”
    “我、我”芙玉听着刘冕这连珠炮一串话,整个人都痴了,眼圈再度发红,流下了泪来。
    “月娜王妃”黑齿常之皱着眉头,说道:“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我可以告诉你。”
    “是什么?”芙玉惊声道。
    “三王子并没有死!”黑齿常之说道。
    “真的!”芙玉惊得浑身一弹。双手掩住嘴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嘴里用新罗语扔出一长串刘冕听不懂的重复的音符。
    黑齿常之冷静的点头,用汉话说道:“是真的。当年白江口一战后。三王子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但是他重伤昏迷被唐军在海上俘虏了。不过他当时穿着倭人地衣服,唐军没有人认出他来。后来我投诚刘仁轨之后,一个巧合的机会看到了他。我当时吓坏了,而且很矛盾。我想救他,可是又怕因此而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让我感到非常庆幸的是,战后刘仁轨出于大局考虑,释放了所有倭国和百济的俘虏,其中就有扶余丰。我不知道刘仁轨有没有认出他来,可是他的确是将他放了。扶余丰没敢留在百济,而是和倭国的俘虏们一起回了倭国。”“那他现在在哪里?在哪里!”芙玉真是要疯了,冲上前来扯住黑齿常之的胳膊肘儿疯狂地摇晃,已然哭得一塌糊涂。
    黑齿常之却是很平静:“后来我回到了大唐,得蒙先帝不弃收留我当了一名将军。几年以后事情平息下来,我也找倭国来唐的人暗中打听过消息。天不负人,我终于问到了他的消息原来回到倭国之后,扶余丰就出家剔度为僧了。”
    “出家为僧?”芙玉恍然痴住了,木讷的扔着头喃喃的道:“不会,他怎么会出家呢?他的心里还有我、有我啊!他怎么能出家呢?”
    刘冕见她情绪有点不对劲,急忙将她打断说道:“芙玉,你如此在乎扶余丰。究竟是想让他过得好,还是拥有他?”
    “有区别吗?”芙玉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
    “当然有。”刘冕说道“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过得好。这么多年了,扶余丰归隐于佛门,想必就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他地生活肯定过得宁静又祥和。试问,你现在就算到了倭国再度出现在他地面前。你们又能回到以前吗?”
    “能,为什么不能?”芙玉一下又哭了起来,呜呜地道“他是爱我地!他此生只爱我一人!就如同我此生也只爱他一人!”“说得好。可是环境不允许。你们就算再在一起,也只会将悲剧继续下去。”刘冕说道“如果他也真的还爱着你,就会希望你能过得好。绝对不想知道你现在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会这样的偏激。你的所作所为,将给大唐、突厥、契丹乃至故老百济的臣民们,都带来巨大的灾难。我想,扶余丰之所以遁入空门,也是因为联想到昔日自己地所作所为。有所悔悟。如今,你却干出了比他当年更加恶劣的事情这已经与他的意愿背道而驰了。物是人非,你们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黑齿常之这时说道:“后来,我托请一个有点交情的倭人,转达了我地问候。扶余丰也让那人回了口信,说他现在在倭国的持庙中过得很好,让我不要操心。他反复叮嘱我。要我忘了百济,过应该属于我的生活。芙玉,我是军人,我比你更加看重社稷的荣辱。实际上这么多年了,现在的百济子民比当初还要过得好这就够了!你要复国,无非是为了一己之私欲。但这会带来多大的灾难,你想过没有?”
    芙玉整个人都已经痴了,全没有听到黑齿常之在说这些。只是喃喃的道:“遁入空门忘了百济。难道,他真的忘了我吗?”
    “我说过了,他也许没有忘记你,甚至还深爱着你。”刘冕说完自己心里也麻了一麻,这电视没白看哪继续说道:“但是,真正爱一个人就会希望他过得好。朝夕相处白头偕老固然美妙;但如果不能,能够得知对方过得好。也是一种幸福。就好比。你现在得知扶余丰还活着,就非常的惊喜。难道不是吗?”
    “是n地!”芙玉被刘冕的话打动了。痴了一般的看向他“可是,我想见他,我要下半辈子都和他在一起!”
    “这些事情,可以事后再说。”刘冕使了一个缓兵之计,说道“前提是,你帮我们,然后你能活下来。”
    “我帮、我帮!我竭尽全力也会帮你们!”芙玉兴奋异常满面红光,连声道:“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黑齿常之摇头叹道:“贪念、痴念、嗔念!情爱这东西真是巨间最伟大也最可怕的武器!”
    芙玉已经激动得没边了,这时急道:“那我现在就派人去冀州,将粮草调转上来粮草是武三思出钱在办,赚不赚钱与我无关。刘冕,钱你就看着给,随意!还有,我会给洛阳写信,说我已经稳住你们两个了,让周兴他们在狱中善待刘俊与韦团儿。现在,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刘冕点头应了一声,对黑齿常之道:“大帅,我想我们也很有必要主动给太后写封信,将这其中的一些事情说明一下。我们大可以隐瞒芙玉这一层,就说突厥人可能会在洛阳施用反间计,借用流言离间大唐君臣打击燕然军。”
    “如此甚妙。”黑齿常之长吁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刘冕肩膀“天官,这回多亏有你,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芙玉却比他们两人还要急:“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各自去办事吧?”
    刘冕和黑齿常之苦笑一声:“也好。”
    三人一起朝外走去。芙玉走在最前,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着黑齿常之和刘冕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不管最终我能否保住性命,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大恩人!不管我能否再与扶余丰厮守,我都要感激你们大恩大德!”
    通通通芙玉连着磕了十几个响头。
    黑齿常之和刘冕一起上前将她扶起。黑齿常之叹道:“迷途知返,善莫大蔫。月娜王妃,我是真心替你高兴。”
    刘冕看着芙玉脸上地巴掌印,不禁讪然一笑:“我没指望你感谢我,不再记恨我就行了。瞧,脸上的巴掌印可是显眼得紧。”
    芙玉摸了摸脸,低下头来惭愧的笑了起来:“打得好。若不是这一巴掌,我恐怕永世也不会醒来,只会一错再错。不管扶余丰有没有死,我都不会再记恨你了,刘冕。你是一个很神奇的男人,是你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智慧,让我理会到人生的意义。虽然你说的许多话我一时没有完全理解,但我知道,你是对的。你打得很好,真地。也算是将我打醒了。”
    刘冕摊开自己的手瞅了几眼,啧啧的调笑道:“怪不得有人说,我这手长得有几分像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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