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全部看不见,兰月驱动剩下的两匹马,“阿和,咱们走。”
    “恩。”
    相蕴和轻轻点头。
    “她们身上有伤,走不远,必会去附近的乡镇寻医问药。”
    看着三人两马消失的身影,石都一声令下,“给附近乡镇的守备传信,让他们严加盘查往来路人,尤其是医官与药房。”
    “喏。”
    卫士们连忙应下。
    ·
    “兰姨,你伤得很重,咱们得找个地方给你看病。”
    等走得远了,相蕴和向兰月道。
    杨成周眼珠一转。
    寻医问药好啊!
    石都那小子虽讨厌,但的确是个聪明人,这会儿肯定在医馆药房前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她们自投罗网了!
    杨成周热切看向兰月。
    兰月强撑着精神,摇头说道,“我没事。”
    “追兵知道我受伤,必会在医馆药房守株待兔,我们不能去。”
    “我知道。”
    相蕴和想了一会儿,“要不,咱们不去附近的乡镇,咱们还回大王庄?”
    “我常听阿娘与阿父讲,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姑娘的声音奶声奶气,“我们刚从大王庄逃出来,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还会回去。”
    兰月眼前一亮,“好,咱们就回大王庄。”
    杨成周眼前一黑。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这么聪明干嘛!
    俩人走到路口调头。
    马衔枝,人勒口,悄无声息回到大王庄。
    她们回来得早,石都一行人刚找到被放走的马,此时正纵马去周围乡镇,她们便躲在破败的土墙后,小心翼翼避开石都一行人。
    杨成周脖子上横着兰月的佩剑,胆小怕事的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眼睁睁看着石都越走越远。
    “......”
    蠢东西!就不知道往周围看看吗!
    杨成周恨铁不成钢。
    ·
    “一群废物!”
    严信拍案而起,“一个受伤的女人,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竟能当着你们的面将六郎劫走?!”
    那可是他夫人的亲亲侄子,六郎若出了意外,他的日子也不用过了。
    “来人,将他们拖出去重打二十军棍!”
    严信怒火中烧。
    亲卫来拖石都。
    石都磕头请求,“求将军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兰月身受重伤,必会寻医问药,只要属下——”
    “你以为本将帐下只有你一人能用吗?”
    严信声音冷冷,“纵然你死在军棍之下,也会有更好的来为本将做事!”
    石都声音戛然而止。
    “不敬上峰,再加二十军棍!”
    严信没有好气道。
    石都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在士族眼里,庶人的命根本不是命,而是动动手指便能碾死的蝼蚁,无论这只蝼蚁功过是非。
    一瞬间,石都连投奔相豫的心都有了。
    ·
    与此同时,相豫终于逃出生天。
    身后再无追兵,他大手一挥,吩咐众人,“原地休整。”
    鏖战几个昼夜的众人听到这句话,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下来,纷纷从马背上滑下来,东倒西歪栽在地上休息着。
    跟着将士们一路狂奔,仙风道骨的军师再无半点仙气可言,披头散发半死不活趴在马背上,声音虚得厉害,“席拓在大盛有第一将之称,主公,您这次太大意了。”
    相豫挠挠头,大大咧咧接受军师的话,“军师说得对,我这次的确大意了。”
    “这事儿不能怪大哥。”
    亲卫有气无力替相豫辩解,“从来同乡相互扶持,谁知道大哥的同乡会帮着席拓算计大哥?”
    “嗳,错了就是错了,不用替我找借口。”
    相豫摆摆手,“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下次提防着,不中这种王八蛋的计。”
    军师颇为满意。
    听人劝,吃饱饭,他这一穷二白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主公最大的优点是善于纳谏,且会自省其身。
    ——这才是能得天下的人主之相。
    可这位主公的起点着实低,如今又败得惨烈,可谓是多年辛苦付与一炬。
    残兵败将没什么士气可言,最易产生逃兵叛兵,让原本便不富裕的兵力更加捉襟见肘。
    军师忧心忡忡。
    “军师,兄弟们,这次是我相豫对不住你们,连累你们吃了败仗,跟着我一起逃命。”
    相豫的声音突然响起。
    军师回神抬手,恰看到男人在马背上拱手,声音洪亮向众人道,“但是请大家放心,我相豫不是怂蛋窝囊废,给我半年时间,我一会带着大家打回去,把席拓的脑袋砍下来给兄弟们当球踢!”
    “大哥威武!”
    涣散的军心瞬间士气高涨。
    军师的担心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这样能打能抗事的主公在,何愁大业不成?
    “都威武,大家都威武。”
    相豫哈哈一笑。
    男人一边与所剩无几的将士们说笑,一边警惕查看后方,后面再无追兵,男人大手一挥,“咱们暂时安全了,大家下马休息一下。”
    “谢主公。”
    众人下马休息。
    鏖战几个昼夜,众人精疲力尽,下了马,便就地躺着休息,连让人戍卫这种军中常识都累得抛在脑后。
    相豫虽也累得很了,可作为三军主将,没有将士们尚未倒下自己这个主公倒先撑不住的道理,他按着马背滑下马,动作虽不如往日潇洒,但与累瘫了的众人相较,依旧颇有气势,是值得众人将性命相托的乱世枭雄。
    下马后,相豫解下随军水壶,一个挨一个递过去,“喝口水润润喉咙。”
    “撑过这几日,咱们又是一条好汉!”
    军师的脸色白得吓人,他便搀着军师,把人扶到草地上休息,“实在对不住,让军师跟着我受罪了。”
    “军师放心,我以后全听军师的话,军师让我上房,我绝不揭瓦,军师让我撵狗,我绝不追鸡。”
    说话间,卸了护心甲,从甲衣后面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巴掌大的东西,抬手递给军师。
    “这是给阿和带的点心。”
    相豫道,“城破时乱成一团,阿和跟着咱们不安全,我让人把阿和送去了象城。”
    “象城离咱们这儿还有五六天的路程,等到了象城,这点心只怕早就坏了,所以便宜军师吧。”
    相豫把点心塞到军师手里,大大咧咧道,“军师吃了阿和的点心,日后见了阿和,记得还她双份。”
    行军带的饼子硬得像石头,军师毫不客气,接下点心,便往嘴里送。
    “多谢主公。”
    军师吃着点心,含糊道谢。
    军师心里的担忧一扫而光。
    ——有这样能打能抗事还礼贤下士的主公在,何愁大业不成?
    恩,主公必能一统天下,位尊九五!
    此时的军师比刚打了败仗的相豫更有信心。
    “谢啥?这有啥好谢的?”
    相豫抬手拍了怕军师肩膀,“都是自家兄弟,军师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
    周围人都在休息,相豫摘下自己的行军水壶,准备坐下来喝水。
    只是抬手喝水间,他习惯性扫了眼周围将士。
    将士们或躺或坐休息着,拿着水壶往嘴里倒水,但有些人水壶里的水并不多,大口喝上几口便没了,便无精打采把水壶放在一边,窝在地上舔着干裂的嘴唇。
    相豫立刻打开水壶,小口轻抿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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