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扈从训练有素属于扈从里的训练有素,刺客的训练有素是出手即杀招,拿他的扈从去跟刺客斗并斗赢了事情, 比他那名义上的父亲幡然醒悟认他为家主更离谱。
    “三郎,不对劲, 受封台在下沉。”
    身后扈从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一旦受封台消失, 刺客的目标便会变成我们,三郎, 我们不是刺客的对手, 您快想个办法。”
    “......这么明显的事情我还需要你来提醒?”
    商溯没有好气道。
    但毕竟是未来名震天下的战神, 短短一瞬, 商溯还是想到了办法, “打旗语, 调转方位,咱们也进受封台。”
    “只要能在受封台下沉之前进入受封台, 刺客便奈何不了我们。”
    这显然是一道险棋。
    此刻受封台被刺客们包围, 进入受封台, 便意味着要冲破刺客的包围圈,以二十几个扈从去冲破刺客的封锁, 不亚于难以上青天。
    “刺客以多股势力组合而成,除带头的首领之外,普通刺客相互之间并不认识。”
    商溯敏锐觉察到自己能利用的优势,“刺客左胳膊以绣着牡丹图的红绸缎系着,以牡丹红绸缎来区分自己人还是自己要刺杀之人。”
    商溯立刻吩咐老仆打旗语,“绣着牡丹的红绸缎不好找,暂且找块红绸布系在自己左胳膊上,再以血迹洒在上面,让他们无法分辩红绸布之上到底有没有牡丹图。”
    扈从们看到旗语,纷纷避开刺客去找红绸布。
    若是在寻常街上,红绸布并不好找,但此时的宫苑死了太多人,从身着绫罗绸缎的贵人们身上撕下一块红绸布裹在左胳膊上并不是什么难事,运气好的还能找到刺客的尸首,从刺客胳膊上摘下绣着牡丹图的红绸布,然后系在自己身上,伪装成前来行刺的刺客。
    老仆从刺客尸首上扒下来一块牡丹图红绸布,系在商溯胳膊上。
    所有人的胳膊上全部有了红绸布,商溯吩咐老仆再次打旗语,一群人加入刺客阵营,试图浑水摸鱼。
    得益于他们刚才只是在暗处放冷箭,众刺客并未看到他们的脸,又见他们胳膊上的确有牡丹图红绸布,还以为他们真的是自己的人。
    “怎么来得这么迟?”
    有刺客问商溯。
    商溯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被人安排在末尾,好不容易才从宫道里挤进来。”
    “那你们挺不容易的,快上。”
    虽然这群人的功夫不怎么样,但有人帮自己是好事,刺客们不再生疑,“受封台在下沉,不能让他们下去,一旦他们下去了,咱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扈从护着商溯冲在最前面。
    这种时刻商溯不忘排兵布阵,“从那个位置破开他的盾!”
    盾牌外一阵叮叮咚咚。
    一下子多了二十几个人,又有人极善用兵,外面的攻击不再杂乱有序,而是着重攻打薄弱的地方。
    顶着盾牌的亲卫们压力剧增,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战局顷刻间被扭转。
    一个亲卫的盾牌被挑开,有长矛捅进来,姜七悦眼疾手快,隔开淬了毒的长矛,抬手把盾牌顶上。
    “照这么说,你把我们当活靶子,我们还要谢谢你?”
    姜七悦咬牙切齿骂底下的韩行一,“阿和不会武功,万一伤到阿和怎么办?”
    韩行一悠然一笑,“有千金公主在侧,寿昌公主怎会受伤?”
    “哼,有我在身边也不行。”
    姜七悦一拳砸飞扑过来的刺客。
    跌落的刺客险些把商溯撞下去,商溯咬了下后槽牙,身边已有人骂出声,“这是谁的力气这么大?”
    “相豫还是严三娘?”
    “是你姑奶奶姜七悦!”
    盾牌内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少女声音。
    姜七悦?
    姜二娘那边的亲戚?
    商溯眉头微动,不咬后槽牙了。
    ——恩,有这么厉害的人在身边,相蕴和应该不会有事了。
    但这个念头刚起,他便发现自己想得有点多,有姜七悦护着的相蕴和的确不会有危险,可被姜七悦针对的他却是风险极高,涌上盾牌的刺客被姜七悦一拳砸飞,下一个迎面撞上盾牌的人便是他,若姜七悦不出拳改出武器,他死得绝对比刚才的刺客还要惨。
    人在生死关头往往会有两个反应,一个是吓傻了,呆立在原地不敢动。
    另一种是身体爆发无限潜力,反应与速度乃至力气都是平时的数十倍。
    很显然,商溯是第二种,在刺客被姜七悦砸下去的那一瞬,他手中长剑刺在盾牌上,以力借力,努力往左边一滚,左边的盾牌刚被刺客们砸得下陷,盾牌缝隙之间的长矛与剑刃尚未补上,他堪堪避开剑锋,成功在姜七悦的侧边捡回一条命。
    “轰隆隆——砰!”
    下坠的声音仍在继续。
    刺客们的攻势更急。
    原本极高的受封台此时已下沉到比地面还低,烛火越发强烈,姜七悦一边料理着外面的刺客,一边往下看了一眼。
    男人身着墨色广袖儒衫,外面披着绣有墨竹的纱衣,银线简单勾画着仙鹤,仙鹤缀身,越发衬得男人高洁出尘,飘飘然有神仙之姿。
    呸,装腔作势!
    姜七悦心里骂了一句。
    再怎样有神仙之姿又怎样?生了一双爱笑的狐狸眼,气质里的仙便被眼角眉梢的揶揄压下去,怎么看怎么一肚子坏水。
    姜七悦瞪了韩行一一眼,“不管怎么样,你拿阿和当靶子就是不对。”
    “让公主身陷险境,此事的确是我不对。”
    韩行一笑了一下,对着被姜七悦护在身后的相蕴和一鞠到底,认错认得很干脆。
    这人着实很懂审时度势,姜七悦冷哼一声,不想搭理韩行一。
    相蕴和却觉得这种事情很常见。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若连这点危险都不敢面对,又如何做得了天下主?
    相蕴和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姜七悦的手背,示意她不必生气。
    “我就是不想你涉险。”
    姜七悦哼哼唧唧。
    相蕴和柔声道,“我知道。”
    “有你在我身边,我便不算涉险。”
    同样的话从相蕴和嘴里说出来,姜七悦的感受却截然不同,看着那张满是对自己信任的小脸,姜七悦下巴微抬,“那当然,我厉害着呢。”
    “知道你厉害。”
    相蕴和莞尔。
    哄好了姜七悦,相蕴和又俯身与韩行一说话,“一切尽在军师掌握之中,我便不算身陷险境。”
    受封台彻底降落。
    “多谢公主体谅。”
    韩行一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气呼呼的姜七悦。
    察觉军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姜七悦哼了一声,把脸扭在一旁。
    “七悦担心阿和安危,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知晓韩行一素来小肚鸡肠,相豫哈哈一笑,给两人打圆场。
    韩行一摇头轻笑,“主公多虑了,我怎会与千金公主置气?”
    抬手一挥儿,身边亲卫打开机关,身后的墙壁被打开,露出一道地宫来。
    地宫许久不曾被使用,墙壁斑驳,地面也不大平整,但在亲卫细心收拾下,那些斑驳与凹凸不平的地面几乎可以让人忽略不看,引人注目的,是里面早已摆好的宴席。
    四时瓜果并着鸡鸭鱼肉错落有致放在食案上,甜香与肉香混合着酒香飘出来,一下子勾起姜七悦肚子里的馋虫。
    姜七悦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姜七悦的细微表情变化落在韩行一眼底,韩行一笑了一下,对着姜七悦与相蕴和做了个请的姿势,“行一略备薄宴,给两位公主压惊,愿两位公主原谅则个,莫将行一今日之事放在心上。”
    “军师客气了。”
    相蕴和弯眼一笑,牵起姜七悦的手,往宴席方向走,“七悦,你不是早就喊饿了吗?快来吃好吃的,不要辜负了军师的一番心意。”
    姜七悦回神。
    美味佳肴在眼前,再看看军师韩行一,一向眼高于顶的军师此时姿态放得很低,对着她与阿和一鞠到底,仿佛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恩,有阿和说和,这次就勉为其难原谅他了,如果还有第二次,她便把他的脑壳拧下来当球踢!
    姜七悦心里舒坦不少,别别扭扭应了一声,“哼,别以为拿吃的贿赂我,我就能原谅你把阿和当靶子的事情。”
    “这种事情如果再出现第二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七悦举起小拳头,冲着韩行一挥了挥。
    这种拳头砸下来要死人,韩行一立刻往一边侧了侧,摇头轻笑道,“公主放心,行一不敢。”
    二娘不日便会抵达京都,他再拿阿和当靶子,怕不是真的嫌自己命太长。
    “知道你不敢。”
    外面的刺客自有赶来的羽林卫来料理,相豫拍了下韩行一的肩膀,哈哈一笑,率先入座。
    相蕴和与姜七悦接连入座。
    韩行一坐在相豫的下首处。
    外面自有韩行一部署,相豫十分放心,夹了口菜送到嘴里,“上面什么情况了?”
    “与此事无关之人被我安排在最外面,算一算时间,他们已夺门而逃,此时正由宫门外的羽林卫看顾。”
    韩行一看了眼与姜七悦说说笑笑的相蕴和,又补上一句,“顾家大房二房虽已逃走,但仍有旁支在京都,此次公主生日,顾家也派了人前来给公主送贺礼。”
    相蕴和眼皮一跳,手里的动作停下了,“顾家来的是谁呀?是三郎吗?”
    世家大族这么富贵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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