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儿子和山寨里的兄弟都死了,老寨主两眼失去了光泽,眼皮一耷,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陈云州轻叹一声,吩咐柯九:“去把刘春他们带进来,问问那小子这山寨中有没有密室。大刘,你带着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值钱的东西都不要放过,全部打包带回去。”
    “是。”大刘带着几个兄弟从左往右,一次搜索起来,只是第一排是大通铺,一间屋住几个土匪,里面只搜出了两块指头大的碎银子,还有一只银手镯,几个铜板,什么都没有了。
    后面一排房子,收获就丰富多了。
    第一个房间,大刘他们就搜出了一只青色的平安扣,后续又搜到了块半个拳头大的金佛,还有两个碎银子,小半匣子铜钱。
    除了这些,房屋后面还有个仓库,仓库里装了一半的粮食,都是还没脱壳的稻谷,估计有几千斤。陈云州笑了,果然是马无夜草不肥,还是黑吃黑这种无本生意来钱最快,这些就补足了他昨天丢掉的俸禄。
    但光这些还不够,他问土匪:“哪一间是寨主和二当家的房间?他们房间里有没有密室?”
    土匪指着一左一右两间房:“左边是大当家的,右边是二当家的。有没有密室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没进过两位当家的房间。”
    陈云州提着刀进去仔细搜了一遍。
    虽然是土匪头子,但在几百米的山上,很多东西不好弄上来,所以房子里相对比较简陋,摆放的东西一目了然。
    陈云州扫了一眼,提着刀敲敲打打,看看有没有什么中空的地方。
    父子俩都是土匪,在这经营了不短的时间,又跟齐项明勾搭上了,就那点钱,他总感觉还是少了。
    挨个敲,等敲到靠墙的那张木桌时,陈云州的眼睛眯了起来。
    初看,桌子没什么问题,仔细看,就会发现桌子往西侧靠墙的那只腿微微倾斜,弧度非常小,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陈云州伸手抓住那条桌腿提了一下,沉甸甸的。
    果然这里面藏着东西。
    老寨主老奸巨猾啊,将东西大大方方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若非刻意寻找,谁会注意到呢?
    陈云州用刀砍断了桌子腿,里面顿时滚出一堆黄的、白的,晃得人眼花。除了这些黄白之外,还有几封揉得皱巴巴的信。
    大刘都看懵了:“这老家伙可真会藏。好多钱,他们这些年到底抢了多少人啊?”
    陈云州抬了抬下巴:“找个匣子装起来,送回县衙充公。能找到这些东西,你们七人功不可没,每人赏五两银子。”
    大刘几人听了都乐不可支,这可是差不多能顶他们一年的薪俸了。自从陈大人来了之后,他们这小日子可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几人连忙把东西收了起来。
    陈云州把信展开,一一阅读,看完之后不由笑了。
    果然,齐项明的人写信给东风寨,让他们在路上想法子除了自己。
    为此,齐项明的人还送了一百两银子作为定金提前交给了老寨主。也就是说,今儿个发的这堆横财中有一笔是齐项明贡献的,想想心里就舒坦。
    陈云州收起了信,走出房间,召来几人安排道:“我们一会儿就下山回去,估计天黑之前能到庐阳,明日便可派人过来拉走粮食,但得留几个人守在这里,大刘,柯九,你二人谁留下?”
    两人都举手:“我,大人,小人留下。”
    陈云州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番:“大刘留下吧,他看起来更沉稳老练,柯九你太跳脱了又年轻,很容易被人识破。”
    大刘嘿嘿笑。
    陈云州又单独嘱咐他:“你带四个兄弟留在这,明天晚上咱们的人就会到。这两天小心点,把这四具尸体处理了,血迹清理干净,然后换上寨子中人的衣服。若是齐项明再派人来,你就跟他说已经办好了,大当家和二当家怕官府找麻烦已经去山里躲了起来,让他们赶紧付尾款。若是他们只来了一两个人不经打又不肯给钱,你就威胁他们要去府衙门找杨大人告他们的状,能弄多少是多少,记住了吗?灵活一点,看情况应变,首先保证你们五个人的安全。”
    大刘猛点头:“大人,您放心吧,小的明白,能弄钱就弄,要是人多弄不过,咱就跑。”
    谁知陈云州又说:“不错。要是搞到了钱,对方好拿捏,你们也可将他们拿下,人赃俱获,回头我派人来,将他们押送去庆川,交给杨大人处理。”
    大刘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陈云州见他傻愣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搞懂吗?”
    大刘回过神,用佩服的眼神看着陈云州:“懂了,寸草不生,一定要榨干他们最后一丝价值。”
    见他已经领会了搞钱搞人的精髓,陈云州也不再多言,带着柯九、刘春和那名土匪踏着晨光返回庐阳县。
    接下来一路非常顺利,而且到了安阳镇之后他们还雇了一辆车,后半程顿时轻松了不少,速度也快了起来,天黑之前就抵达了县衙。
    接到他们回来的消息,郑深连忙迎了出来,见陈云州全须全尾的,很是欣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去了这么久一直没消息,王捕头都打算明天带人出去找你们了……诶,大刘他们呢?怎么就你们三个人回来了?还有这家伙是谁?”
    陈云州笑道:“让郑大人担心了,他们有另外的安排,咱们进衙门里说。”
    两人进了书房,泡上茶,郑深问道:“找到那假慧心了吗?”
    陈云州点头,从头说起。
    听完后,郑深脸色铁青:“这个齐罡简直无法无天。齐项明管不好儿子,坐视他儿子欺辱百姓,他哪来的脸找你的麻烦,真不是个东西……”
    “郑大人莫气,我这不好好的吗?我都想好了,明天把派人去东风寨,让人把老寨主的尸体送给齐项明。”陈云州掏出那封信,“就算不能搞死齐项明,也要断掉他一臂,恶心恶心他。”
    郑深接过看完后说:“也行,杨大人是站咱们这边的,有了这封信,还有老寨主的尸体,这可是实打实的证据。杨大人肯定会想办法剐他一层皮下来。”
    “那这事就麻烦郑大人了。”陈云州的字还没练好,怕露馅,他是尽量能不写字就坚决不写,尤其是这种篇幅比较长的,更是都委托给了郑深。
    郑深接下了这个差事:“好,陈大人这一路辛苦了,您放心去休息吧,余下的下官来。”
    “等一下。”陈云州指着荒岭山的方向,“对了,郑大人,剿匪算我们地方上的成绩吧?”
    郑深点头:“当然算。”
    陈云州乐呵呵地说:“那郑大人别忘了代我写封信给杨大人,向朝廷禀明此事。咱们庐阳县剿灭了一支四十多人长期为害一方的土匪,这可是个大功劳,你一定要写清楚,写仔细点,最好写写咱们的衙役是多么的骁勇奋战,为了除掉这土匪花了多少力气,还有几个受了不轻的伤等等。”
    郑深……
    每次他都以为自己已经深刻了解这位状元郎,对方又会刷新他的认知。
    这四十几个土匪,其中三十六个都是青云寨的人杀的,真正被陈云州他们杀死的只有五个,还有一个捡漏回来关在县衙的大牢中,结果他把功劳全揽自个儿身上了。
    陈云州可一点都不觉得心虚。
    他早就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光干活,不会嚎,别人只会把你当老黄牛使。
    况且,青云寨又没法出来领这个功。要是把他们报上去,哪怕他们是为民除害,上面的人也会忌惮他们,别说奖励,搞不好还会派兵去剿灭他们。
    陈云州干不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所以这个功劳只能算在庐阳县衙的头上。
    左右是要算的,当然是能捞一笔是一笔了,县里这么穷,不捞点钱怎么搞发展?
    而且他身上的功劳越多,得了上面的赏识,这齐项明想要弄死他也得掂量掂量。
    见郑深不说话,陈云州眨了眨眼:“怎么,郑大人莫非是觉得这事不妥?”
    郑深深吸一口气:“没有,还是陈大人思虑周详,下官这就去写,一定按大人所说如实向上面禀告咱们在剿除东风寨这些土匪中付出的种种艰辛。”
    陈云州冲他会心一笑:“郑大人说得极是,县衙的诸位兄弟辛苦了,你再给他们也请请功。”
    有赏就赚到,没赏也不亏。
    郑深……
    第23章 .023 这也太费儿子了
    次日, 王捕头带了四十多名衙役,十来辆车,拿着郑深替陈云州写的三封信出发了。
    他们奉行雁过拔毛的原则, 将东风寨上凡是有用的东西都通通打包带走了。
    第二天傍晚回来, 十辆车上都堆成了小山,除了粮食外, 被子衣物、锅碗瓢盆等也通通都打包带走了。
    王捕头有些不好意思,跟陈云州告状:“大人,小人本不想收这些破铜烂铁的, 都是大刘, 非说不能浪费,让小的都带回来。”
    陈云州看着这些虽然旧, 甚至还打着补丁的被子、衣服,非常满意:“不错啊,大刘将咱们县衙勤俭持家的优良作风发扬光大了。这些东西都很有用, 先放在县衙的仓库里,回头我有其他安排。”
    杨柏川不是要把那四十多个受害的姑娘送到他这儿来吗?
    这些人估计除了身上穿的那身衣服,什么都没有,到了庐阳,一应生活用具都要重新置办。正好,这些东西给她们用,可以节省一笔不小的开支。
    而且这些姑娘都是以流放的名义送过来的,若是全部都给她们置办新的花钱不说,还容易惹人眼红, 这些旧的东西就很好。土匪的衣服都比较宽大耐磨,回头改一改,能穿的就穿, 不能穿的还是可以拿来做鞋底,就没有浪费的。
    还是大刘深得他的心啊。
    王捕头见陈云州非但没生气,反而很高兴,有些纳闷,这不咋会说话的大刘怎么得了大人的心呢?
    他搞不懂,赶紧换了个话题:“大人,前天你们走后没多久,庆川那边就派了人来询问任务。大刘骗他们说完成了,两个当家去山里躲风头了,那群人才走,临时还交代让寨主黄岩回头去老地方拿钱。大刘没敢问他们要,因为他们带了十几个人过来,全都是练家子。他让小的转告您,他没完成任务,回来任凭大人处罚。”
    陈云州失笑,这大刘还真是一板一眼的。
    他摆手说:“弟兄们的安全最重要,钱能骗……到最好,不能也无妨。”
    王捕头挠了挠头:“小的也是这么劝他的。大人宅心仁厚,宽厚待人,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陈云州笑着点头:“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改日得了空,我请大家吃饭。”
    辞别了王捕头,陈云州背着手,哼着小曲儿美滋滋地回了县衙,如今就等杨柏川的消息了,希望杨大人给力点。可惜了,未免招齐项明的眼,他不能亲自去庆川看热闹。
    “老爷,成了,成了!”齐虎欢天喜地跑回来。
    齐项明正在写字,闻言手一抖,笔尖重重落在洁白的纸上留下一团漆黑的墨渍。但齐项明无暇顾及,他丢掉笔激动地站了起来,抓住齐虎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陈云州死了吗?”
    齐虎满面笑容,点头:“没错,小人刚接到消息,他被黄岩父子弄死了。”
    齐项明兴奋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罡儿,看到了吗?为父帮你报仇了,为父送那姓陈的小子下去陪你了。你放心,剩下的那些人,为父也会一个个都不会放过,你好生看着为父是怎么一个个弄死他们的。”
    他的笑容癫狂到了极点,看起来恐怖又阴森。若是陈云州在这,就会发现这他这表情跟齐罡如出一辙,父子俩都是疯子。
    过了许久,齐项明亢奋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回头赞许地看着齐虎:“这事你办得不错,我要好好赏你。”
    齐虎连忙说:“小人这条命都是老爷救的,老爷待小人如同再造父母,小人不要老爷的奖赏,只要能跟在老爷身边伺候小的就心满意足了。另外,小的还有一事要禀告,黄岩那厮带着他儿子躲进了山里,山寨中只留了几个小喽啰,我们的人就没动手。”
    齐项明脸上的笑容微淡:“那个老小子倒是奸猾,越是如此越不能留他,得想办法除了他父子,然后再一把火将那东风寨给烧了,以绝后患。”
    陈云州到底是朝廷命官。他的死朝廷一定会追究的,尤其是杨柏川,必定会抓着这件事不放,只有黄岩父子死了,这事才查无可查,最终沦为一桩悬案,才能不了了之。
    齐虎连忙说:“小的已经派人在山下盯着,一旦有他父子的消息,立即动手。此外,小人还给他留了一条消息,余下的尾款得他本人来取,为了这笔钱,黄岩一定会现身的。”
    尾款可是足有五百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黄岩不可能放弃。哪怕知道会有风险,他还是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出现。
    齐项明目露赞许:“很不错,这些事交给你,我最是放心不过。齐虎,你跟了我多少年?”
    齐虎说:“十八年,小的自十三岁开始便跟着老爷。”
    齐项明有些唏嘘:“这么多年了啊,你陪在我身边的时间比罡子还长。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替我办事,尽心尽力,我非常满意,你想要什么?”
    齐虎还是那句话:“谢老爷赏识,小的这辈子能陪伴在老爷身边就很知足了。”
    “这怎么行,有功就要赏,有错便要罚。罡儿去了,老爷我膝下空虚,齐虎,你自幼入了齐家,跟了我的姓,可愿做我的义子,以后继承我的衣钵,替我养老送终?”齐项明含笑看着他,眼神笃定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个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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