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是熥儿不好,皇爷爷那么费心教导我,我却让他伤心,让他失望!”
    朱允熥趴在塌上,缓缓地说着,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懊悔。
    两个同父异母的幼妹,眼睛红红的盘腿在他身体两侧,用手中的团扇轻轻的扇着他敷药的地方。
    别说,凉风一吹,挨板子肿起来的地方火辣辣的感觉没那么强烈了
    “你有这心呀,你皇爷爷没白疼你!”郭惠妃慈祥地笑道,“熥哥儿,方才呀,本宫还和几个皇妃,在准备给你张罗......”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屋里的人先是错愕,随后赶紧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皇爷爷!”
    朱元璋大步进来,见朱允熥挣扎着要从塌上起来,赶紧上前,按着他的手,坐在身边。
    郭惠妃看看皇帝脸色,对两个小公主招手,随后三人无声的退出去。
    “皇爷爷,您怎么来了?您用膳了吗?”朱允熥微笑的看着朱元璋,不过随后似乎牵动了伤口,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起,“嘶!”
    朱元璋忙道,“还疼吗?”说着,咬牙切齿,“这些该死的奴婢!”
    朱允熥忽然坏笑一下,“爷爷,不疼了,孙儿是装的!”
    “臭小子!”朱元璋笑起来。
    这招,前世常用,每次被老子打了,就在爷爷面前装疼。老爷子回头就去揍他老子,而要是被爷爷打了,过后装疼,口袋里的零花会更多起来。
    天下老人都是如此,只要涉及到孙子辈,心软的就不行。
    “皇爷爷,孙儿知错了!”朱允熥拉住朱元璋的手指,诚恳地说道,“您说的对,治国要正,帝王是天下的表率,不能为了蝇头小利,让百姓步入歧途。”
    “孙儿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没看到这利益背后,会给咱们大明,带来多大的隐患。”
    “幸亏有皇爷爷打醒了孙儿,若不是皇爷爷,孙儿只怕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朱元璋叹息一声,温和地说道,“你知道错了就好,大孙,咱为啥让你读那么多孔夫子的书?做人要有德,为君更要有圣德,君王若不能成为天下的表率,天下道德崩坏,亡国灭种不远矣!”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朱允熥正色道,“孙儿年纪小,以后若是孙儿再说错什么,做错什么,皇爷爷别恼,让人打孙儿板子就是!”
    “还打?”朱元璋咧嘴笑道,“不疼阿?”
    朱允熥又是一笑,眼睛明亮,“打在孙身,疼在爷心!”
    “你这小滑头!”嘴上如此说,朱元璋心中满是欣慰。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明事理的子孙,他多少找到点真正做祖父的感觉。
    “你好好养着,咱已传旨给太医院,随时待命。”朱元璋又道,“等能走动了,再回奉天殿,陪爷爷说话,看折子!”
    “孙儿没事!”朱允熥呲牙咧嘴的想爬起来,“孙儿身体好着呢?再说,孙儿还有要事在身,哪能随便养着!”
    “你有何要事?”朱元璋问道。
    朱允熥低头,稍微犹豫下,“沐公的棺椁,快运到京城了。孙儿算过时间的,从云南来京城,也就这几天了!”
    朱元璋微微一怔,随后点头,“大孙,你有心了!”
    “皇爷爷交代孙儿的,孙儿肯定要办的风光。”朱允熥正色道,“孙儿要代皇爷爷出城亲自迎接,以晚辈礼相待。父亲在世时说过,沐公虽不是咱朱家的血亲,但比血亲还亲!”
    “说的对,说的对!”朱元璋不住点头,“哎,英儿和咱们,就是一家人。他十二岁就跟在你爷爷后面打仗,那时候他还没刀高。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年纪轻轻一身旧伤。哎,他就是不姓朱呀!否则.......”
    人老了就爱说这些旧事,朱元璋又说了几句家常话,站起身说道,“爷爷回了,你早点歇着,明儿爷爷再来。”
    “皇爷爷慢走!”朱允熥趴着说道。
    走到门口的朱元璋忽然停住,回头一笑,“咱老了,往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
    朱允熥看看他,调皮的眨眼一笑,“爷爷,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呀,越老越宝!”
    “呵呵!臭小子!”朱元璋笑出声,“还是他娘地打的轻!”
    说完,笑着出门。
    见朱元璋出门而去,朱允熥脸上浮出几丝丝坏笑。
    “嘿嘿,这两板子挨得值,老爷子心疼啦,哈哈哈!”
    随后,笑容牵扯到伤口,脸上的表情真的痛苦起来。
    “他妈的,死太监下手这么狠,你们等以后的!”
    他还在想以后,殊不知因为皇帝的无名怒火,爱孙心切。参与打他的那些太监们,都被杖毙了。
    朱元璋的温情,只是对他一个人。对别人,老爷子才不在乎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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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朱元璋出了瑞祥阁。
    外面花园之中,郭惠妃还有那些随行的宫人,还有皇帝身边的跟随的侍卫,都无声的跪下。
    “不用跟那么近,惠妃陪咱走走!”
    众人离得远远的,只有皇帝在前,郭惠妃微微在后。
    临出东宫,皇帝的目光忽然落在宫中一片灯火昏暗的地方。那里是东宫中的景仁宫,先前太子的居所。
    “叫人明天收拾一下,熥儿搬进去住!”朱元璋淡淡地说道。
    郭惠妃心里一惊,随后道,“臣妾知道了!”
    皇帝这是要挑明了,吴王朱允熥为储君。
    东宫其实实际说的就是景仁宫,紫禁城中只有四个人有资格单独住在一个宫中。皇帝,皇后,太子或者皇太后,其他人住的都是宫中的偏殿。
    朱允熥入住东宫,就意味着继承了太子的身份还有地位。
    郭惠妃话音落下,朱元璋转头,边走边道,“你胆子不小,敢在背后编排咱!”
    若是别人,肯定被这话吓死。但是一辈子夫妻了,又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郭惠妃心中并不太怕他。
    微微福安,笑道,“好姐夫,奴家错了!”
    通往后宫的夹道中,借着微弱的灯火,朱元璋看着眼前这个保养得当,看着不过四十许的妇人,心思瞬间恍惚了。
    郭惠妃比他小十五岁,嫁给他时正是懵懂少女,刚进家门的时候,就是满口姐夫姐夫的喊,惹出不少笑话。
    皇帝的心微微柔软一下,笑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郭惠妃上前,轻轻扶住皇帝的手臂,笑道,“姐姐在世的时候说过,天塌下来,姐夫给顶着。奴家就算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姐夫也不会和奴家计较!”
    朱元璋不禁莞尔。
    而平日端庄的惠妃娘娘,看着朱元璋,眼中也满是柔情。
    世人都说老夫老妻,其实这不是贬义。越是老夫老妻,其中感情越如老酒,回味悠长。而越是老夫老妻,越是相知相得,彼此之间不必刻意伪装,彼此之间又很随意。
    况且,三十多年前,朱元璋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军头割据。他和郭惠妃,一路走来,也经历了风风雨雨。
    不知道不觉,二人就这么走着,脚步轻轻出了深宫的夹道,再往前一步就是嫔妃的后宫。
    “姐夫去我那里歇着?”郭惠妃问道。
    “嗯,想吃你煮面了!”朱元璋点头。
    “那奴家下面给姐夫吃!”郭惠妃笑了笑。
    忽然,朱元璋的脚步停住。
    他是武人出身,虽然年纪大了,可耳目异常灵活。
    后面几个健壮的太监和侍卫,见皇帝停下,刚想上前。
    却见皇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朱元璋眼神冰冷,扫视着周围。
    接着似乎发现了,什么慢慢朝边上的花园走去。
    宫中花园多,空房子多,花园边上的屋子里,若隐若无传出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听说了么,吴王被陛下杖责了!”
    “陛下不是很疼爱吴王吗?前几阵子宫里都传,吴王要登基大宝!”
    “那是瞎掰,告诉你吧,其实呀!”那声音低了些,“吴王的命不好!”
    “这话可不能瞎说!”
    “什么叫瞎说!有人说,吴王的命不好,克母,克父,克亲长!”
    “你看,吴王生下来没多久,太子妃就去了。太子爷一向强健,突然病故。现在吴王又开始触怒陛下,陛下都那个岁数了,哪能是经得起气的?”
    “你是说.........”
    “吴王若还在宫中,早晚把陛下气死!”
    朱元璋听了这些宫闱内的龌龊言语,顿时手脚冰凉,心中杀气四溢。
    无声的对后面摆手,几个锦衣侍卫,快步而来。
    到了晚上,宫里的侍卫都是软底鞋,踩在地上没什么声音。再加上那屋里的女人,正在说话,根本没注意有人察觉。
    “妹妹,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不要外传!”
    “姐姐说,当妹妹什么人,一定烂在肚子里!”
    世上但凡如此对话,秘密一定保不住。一个有心说,一个有心听,而且传出去之后,更加添油加醋。
    “东宫的人说,吴王在书房里扎小儿!”
    “阿!”听着,一声惊呼,“怎么会?”
    “千真万确!”那女子神秘地继续说道,“吴王把太子妃,淮王,还有陛下的生辰八字都刻在人偶上,日日夜夜拿银针扎呢!”
    嗡!朱元璋只觉得脑子中气血上涌。
    回头怒道,“抓住里面的贱婢,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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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月字数抄了,和主编说了,二月开始爆更。今天只有两章,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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