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勤给一些,每次也要少给!”
    城外的灾民,终于吃上了救济粮,尽管面对披甲带刀的军兵,沸腾的人群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真是人潮汹涌,宛若海潮。
    有些灾民已是饿得狠了,根本不顾米粥的滚烫,脏兮兮的手抓着粘稠的粥,就往嘴里送。
    朱允熥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人说道,“他们中有的人,饿了许多日子。若是多给的话,可能直接就撑坏了。粥里记得要放盐,有了有盐,才有力气!”
    “还有,尽快把他们分隔开。有病的赶紧医治,要给他们干净的水。还有给他们衣服,鞋子。”
    “对了,那些卖掉的孩子女人,追回来没有?”
    他不住的,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其实手下人已经在办的事。
    不是他啰嗦,而是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落忍。
    其实,巩县的百姓本可以少受一些苦。造成他们今天这样的罪魁祸首,除却洪水之外,人祸才是关键。
    有道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个恶官能祸害死无数百姓。
    身处灾区,亲眼见到这些景象,朱允熥才深刻的明白,老爷子为何那么痛恨贪官污吏。
    忽然,城下排队的人群中一阵骚乱,一个刚打了粥的小女孩直接被挤了出去,摔倒在地上。跟她一同摔倒的,还有她手里的粥碗,那浓稠的米粥。
    “俺的粥!”女孩哭着,就跪在那里,双手无助的把米粥还有地上的泥土,都装进碗里。
    而把女孩挤出队伍的汉子,直接被几个兵丁拽了出来,连着刀鞘没头没脑的对他砸落。
    “日你娘,让你挤,让你抢,早晚都给你,急个球?”
    带人看守粥棚的王德顺骂了一声,悄悄往城头看瞄一眼,马上把小女孩扶起来,“妮儿,白捡了,叔再给你盛一碗!”
    “那可是粮呀!”女孩哭得撕心裂肺,“白瞎啦!”
    “揍他狗日的!”王德顺回头看那被打的汉子,大声道,“都在排队,就他挤,揍他!”
    “白打了,白打了!”汉子求饶道,“军爷,俺也饿呀。多少天,都没见过米粒儿啦!”
    城墙上,看到这一幕,朱允熥的脸色顿时冷峻起来,回头怒道,“周晋亨呢?还留着干什么?”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周晋亨,还有那些城内狼狈为奸的官员。
    李景隆开口道,“原定是放粮之后,现在臣马上让人去办!”
    朱允熥哼了声,“记住,不能太便宜他!”
    “臣遵旨!”
    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周王朱橚无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他在京师读书的儿子,来信写道。
    皇太孙年纪渐长,威势更重。宫中,除却几位尚小的藩王之外,无人再敢和皇太孙随意说笑。
    太孙殿下看似仁和,实则性格刚毅,与陛下有几分相似。
    ~~~
    铛铛铛!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百姓刚领了粥吃过,突听得粥棚的位置响起铜锣。灾民们不明所以,再次围了上去。
    王德顺拿着铜锣,站在两张叠起来的桌子上,大声说道,“诸位乡亲,俺有话说!”
    灾民们都认得他,知道他是个官,所以都侧耳倾听。
    “其实,城里不是没粮给你们吃!”王德顺扯着脖子喊,“朝廷早就给咱们送来了救济粮食,是县令周晋亨捂着不放,不许给你们开仓放粮!”
    百姓们先是沉寂一下,紧接着就跟野火燎原一般,破口大骂起来。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皇太孙御驾在此,抓了那些贪官污吏。一时间污言秽语横行,数千人同时咒骂着周晋亨的祖宗十八代。
    “不单是粮食,药材,盐,布匹等物也早就送来了。在县衙的仓库里堆的跟山头似的,可周晋亨就是不让分给大家用!”王德顺继续吼道,“他狗日的不许灾民用,倒是城里当官的可以随意拿!
    “不但拿了,他们还串通何家等大户,要把那些物资转手给卖了,让咱们喝西北风去!”
    霎那间,灾民们的咒骂从野火燎原变成了山呼海啸。每个人都红着眼,扯着喉咙,发泄着心中压抑许久的怒火。
    “皇太孙殿下英明神武,抓了这些贪官儿,还咱们朗朗乾坤!”王德顺喊得嗓子都有些哑了,“他下令,当着大家伙的面,把周晋亨等贪官,凌迟处死给大伙出气!”
    “好!”灾民们群情激愤,大声叫好。
    但叫好声,却马上变成了沉寂。
    吱呀呀车轮响,数辆囚车从城门中拽出来。车里剥得跟光猪一样的,正是平日高高在上的老爷们。
    有贪赃的县令,有教谕,有指使家奴随意去拿赈灾物资的典史等,还有城内的几家大户,商人。
    可以说,县城内那些串通一气的人,都在这里了。
    所有人都目送着,囚车被推到了临时搭建的高台前。大伙都咬着牙,憎恶的看着。
    “打他狗日的!”
    突然,一声咒骂响起,一个老汉挖起一块地上的泥土,冲着囚车扔了过去。
    紧接着灾民如潮水,疯狂的前涌。面对官兵的阻拦,他们竭尽所能的伸出双手,似乎要在那些囚徒的身上,挖下一块肉来。
    铺天盖地的泥土袭来,让人避无可避。
    囚车中,那些瑟瑟发抖,被堵住嘴的囚犯,惊骇欲绝。
    砰,一声炮响,灾民们畏惧的退后。
    面前来了一队铁甲卫士,他们知道那是皇太孙的护军。
    傅让登台,看看台下,大声道,“带人犯!”
    周晋亨等人,被抓猪一样带到台上,按着跪倒。他们想挣扎,可是手脚都被绑着。想喊,可是他们的嘴堵住发不出声音。想看,连眼睛都被蒙住。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现在轮到他们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验明正身!”傅让又大喝一声,带证人前来指证。
    “查验无误!”
    傅让站在台上,朗声道,“兹有罪官周晋亨等丧心病狂泯灭人性,残害灾民见死不救。古往今来,未闻有如此禽兽之者。故,施以极刑,替天行道!”
    “行刑!”
    话音落下,几个军士上前,直接把周晋亨几人绑在了柱子上。
    然后,几张渔网直接罩在他们光溜溜的身上,再用力拉紧,让他们身上的肥肉突起。
    被绑着的囚徒竭尽全力的挣扎着,使得那些突起的肥肉也跟着乱颤。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团白花花的蛆。
    是的,他们本就是蛆!
    噗,充当侩子手的军兵,往手中的利刃上喷口酒。
    然后,一刀割下。
    白嫩的身体上,殷红的血水如柱,泊泊流淌。
    “好!”高台下的灾民们,争先恐后的往前挤,眼中泛着炙热的光。
    一片一片,肉被割下。
    灾民们盯着那些肉,陷入疯狂。
    按理来说,这等罪大恶极之人,凌迟之后的血肉,要分给百姓。但台上的侩子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渐渐的那座高台,被血色浸染。鲜红的血顺着高台,流到了地上,融合在泥土中。
    第一排的灾民们,在地上胡乱的抓着,把带血的泥土狠狠的揉捏。
    城墙上,朱允熥身后的侯庸强压心中不适,开口道,“虽说他们罪大恶极,但这等酷刑有伤人和!”
    “人和?”朱允熥冷笑,“百姓非性命耶?他们轻飘飘的死了,百姓心中的恶气,怎么出?”
    侯庸吃了个钉子,躬身继续道,“臣的意思是,行刑时殿下不必亲自在场。此事,终究是对殿下名声有累!”
    朱允熥转头,收回目光,“孤要的是大快人心,不是名声!”
    突然,城外爆发惊天的呐喊。
    数千灾民对着城头跪拜,“皇太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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