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会儿虞秋秋她爹还如日中天也就罢了,但偏偏是在那大厦将倾之际,虞秋秋嫁进褚府后没多久,她爹虞丞相就倒台了,全府满门抄斩,虞秋秋因为是出嫁女,而逃过了一劫。
    这如何不教她意难平,这么个罪臣之女,哪里比得上她了,她可是郡主!她父王是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当年褚晏成婚她很是消沉了一阵,不过没过多久她又燃起了希望,褚晏的妹妹告诉她,说褚晏根本就不喜欢虞秋秋,娶了她回家也只是当个摆设,他们甚至都没同过房。
    有褚瑶通风报信,她对虞秋秋和褚晏之间的事情根本就是了如指掌。
    她一直都笃定,过不了多久褚晏一定会休了虞秋秋,但是,之后就这么过了一年又一年,她都过完二十岁生辰,等成老姑娘了,虞秋秋的位置还是固若金汤,哪怕褚晏从不碰她,好像也没有要休妻的意思。
    但是,现在事情迎来了转机,虞秋秋已经不是从前的虞秋秋了!只要褚晏知道这件事情,就一定会休了她!
    长乐默默给自己打气,别怕!只要沉着、冷静、努力,就一定会成功!
    估摸着人应该已经走远了,长乐大着胆子趴窗台上探出头,只是,奇怪的是,左看、右看、近看没人就算了,怎么远看也没人?
    “走这么快?”长乐疑惑:“人呢?”
    “你在找我吗?”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近在咫尺!
    长乐咯噔了一下,整个人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窿。
    这声音……有点耳熟。
    不是吧?不是吧?应该不是吧!!!
    呜呜呜呜呜呜……
    长乐刚刚平复过来的心跳再次加速,甚至跳得比先前那次还快。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大罗金仙,观世音菩萨……你们谁来救救信女啊!!!
    长乐脖子僵住,回头动作之缓慢,仿佛用了一个世纪,然后她看见了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
    “虞、虞、虞……”长乐吓得连虞秋秋名字都叫不全了。
    “嘘——”虞秋秋食指抵在唇间:“安静点,打扰到其他人用餐可就不好了,你说呢?”
    虞秋秋温温柔柔跟她商量的样子像极了文明人。
    但是——
    长乐要是真信了虞秋秋温柔,那才是真完蛋了!
    她也是有经验的人了,虞秋秋脸上的表情和动作根本就不是配套的!
    她毫不怀疑虞秋秋可以笑着给她开膛破肚。
    长乐立马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哭得泪流满面。
    呜呜呜呜呜呜,她甚至连呜咽都不敢出声,生怕虞秋秋一个不爽,把她给咔嚓了。
    她才二十岁,还没活够呢。
    “嗤——”
    还算识趣。
    虞秋秋笑了一下,姿态闲适地落座,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问温度,比那冰山雪原下的冻土还要冷。
    “朋友啊,你今天好像很嚣张啊。”
    长乐呼吸一滞,这人到底是怎么说出来这话的,她俩到底谁更嚣张?她才是有生命危险的那个好不好?!!!
    “让我来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
    虞秋秋拿出她半道劫走的纸条,当着长乐的面展开,缓缓念了出来——
    “危险、快跑。”
    “危险?谁?”虞秋秋突然将脸凑到距离长乐眼睛不到一掌之距的地方,吐出气音:“我么?”
    长乐捂着嘴呜咽摇头,呜呜呜呜呜,现在是她自己比较危险。
    虞秋秋脸上笑容顿收,拎着长乐的后领,将人拽到窗边,指了指湖边正在往里头倒活鱼的农夫,俯首在长乐耳边,语调幽幽却带着蚀骨般的危险意味:“知道放生的鱼,再被捞上来会变成什么吗?”
    长乐:“!!!”
    会、会……会变成什么?
    长乐睁圆了眼睛,直觉不能去细想,可虞秋秋却不允许她逃避,将人拎鸡崽子似的又拎到了桌子前。
    长乐是会仙楼的常客,在这里她甚至有一间专属于她的雅间,每次来都会点很多不同做法的鱼,现在她面前的圆桌上就摆满了鱼,各式各样、各种做法、各种形态的鱼。
    虞秋秋和善地征求起她意见:“这么多道鱼,你最喜欢那一道呢?嗯?”
    长乐:“!!!!!!”
    呜呜呜呜呜,不要,她不要说话,你说了不许我说话的,你说话要算数!
    “这道?”虞秋秋随手指了指。
    长乐看过去,啊啊啊啊啊红烧鱼!
    不!她不要!长乐猛摇头,她最讨厌红烧鱼!
    “这道?”虞秋秋手指移动。
    长乐:“!!!”
    清蒸鱼!
    长乐头摇得更猛了,她最讨厌清蒸鱼!!
    “还是这道?”
    长乐:“!!!!!”
    醋!溜!鱼!片!
    长乐抖如筛糠,呜呜呜呜呜,从今天起,她哪道鱼都不喜欢了。
    ……
    虞秋秋回来的时候,褚晏点的菜都已经上了一些了。
    “刚去哪了?”褚晏问。
    虞秋秋唇角勾起,心情还不错:“遇见了个朋友,请她推荐了下什么鱼最好吃。”
    朋友?
    褚晏眉头微挑,虞秋秋还真有朋友?上次她被禁足好像也是她朋友帮的忙。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旁敲侧击:“你有几个朋友?”
    “就长乐郡主啊。”虞秋秋很是直白地直接点名道姓,没有一点要遮掩的意思。
    褚晏还在等着下文,结果虞秋秋却说完了。
    “没了?”褚晏惊诧,就这一个?
    虞秋秋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嗯,目前为止,就只有这么一个。”
    褚晏:“……”
    那你朋友还挺多,人际关系真够复杂的。
    他倒是不知道长乐郡主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意外,毕竟,长乐郡主的生辰还特意邀请虞秋秋去了。
    “她推荐什么了?”
    来都来了,要是恰好他没点,现在还可以让小二再加道菜。
    “唔……”虞秋秋思索了一下,道:“她说她生来就不爱吃鱼。”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褚晏:“???”
    不吃鱼来这里做什么?
    “夫君喜欢吃什么做法的鱼呢?”虞秋秋手肘撑在桌子上,两手捧着下巴,把自己开成了一朵花,笑眼弯弯地问道。
    褚晏轻嗤了声,仿佛看穿了一切,虞秋秋这该不会是想要打听了回去给他做吧?
    他视线在桌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装着炭火的小烤炉上,故意道:“这道炭烤全鱼还不错。”
    应该够她折腾。
    “嗯,这样啊。”虞秋秋点头。
    ——“我记下了。”
    褚晏压了下上扬的嘴角,小幅度摇头,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虞秋秋却微笑,加深地……微笑。
    褚晏:“???”
    ——————
    翌日,接近黄昏的时候,虞秋秋由绿枝伺候着换了身衣裳,她今天要去赴的是个晚宴。
    虽然邀请她的是褚瑶,但其实牵头办这晚宴的是褚瑶的继婆母——成远伯夫人。
    成远伯夫人比成远伯小了近二十岁,不比那年过半百的成远伯,成远伯夫人还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很得成远伯宠爱。
    成远伯夫人是个喜好风雅的,在成远伯府世子病逝前,每年都要组织上好几次这样的聚会,和京城那些个达官显贵的女眷一块饮酒说赋、吟诗作对。
    也就是因为世子病逝,这才消停了,如今三年斩衰之期已过,立马就卷土重来,看得出,这成远伯夫人是被憋狠了。
    瞧着虞秋秋那兴致勃勃的样子,绿枝却很是忧愁,原因无他,这成远伯夫人举办的晚宴说好听点是附庸风雅、以文会友,但其实就是饮酒作乐,什么以文会友那只是装点门面罢了,重头戏是表演各自准备的才艺争奇斗艳,早年间,还兴起过攀比之风,好些夫人提前大半年就开始准备了,就为了能在宴会上一鸣惊人拔得头筹。
    而她家夫人却是多年都发挥稳定,雷打不动的垫底,已经是京城出了名的花瓶了,嗯……空有美貌,毫无内涵的那种。这次去,只怕又要成为京城好一阵的谈资了,那些人指不定现在就已经开始等着看她家夫人的笑话了。
    看绿枝担心得眉毛都快掉了,虞秋秋安抚她:“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才华。”
    绿枝愣住:“???”
    她家夫人还有才华?
    在哪里?是什么?她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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