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要说陛下的几位皇子里头,最懂得隐忍蛰伏的,还得是这位七皇子,看着不争不抢,却是教他一试就试出了真心思。
    虞青山笑得意味深长,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火自然是烧得越旺越好,如此,便得想想法子,让这七皇子的尾巴露出来了……
    因着此番去追查刺客一事无果,褚晏递了个请罪的折子,皇帝大怒,第二天把他叫去臭骂了一顿,罚了三个月的俸银。
    消息传回廷尉司后,与先前急着与褚晏划清界限不同,众人的态度竟是有些微妙了起来。
    老廷尉退隐在即,从前大家都默认这位子是褚晏的囊中之物,后来他因着挟旨请求赐婚一事惹恼了陛下,众人私下里笑了好一阵,叹他这是要美人不要前程,这囊中之物也随之一下子抖落了出来,万年老二的闻达闻大人,成了最有希望继任廷尉之人。
    因着这个,闻达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再加上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又搭上了四皇子这艘船,自觉这事应该是板上钉钉、高枕无忧的。
    可褚晏这次无功而返,皇上的态度却是又叫他担心了起来。
    “大人怎么愁眉不展?”身边之人给他倒了杯茶问道。
    这次褚大人办差不力,又吃了挂落,大人不应该高兴才是么?
    闻达嫌弃地瞪了其一眼:“你懂什么?”
    办砸了这么重要的差事,褚晏最后却没有被降职,只是罚俸了事,雷声大雨点小,陛下这分明就是在轻拿轻放、有意偏袒褚晏,这怎能让他不忌惮?
    帝心难测,闻达揉了揉额角,心中竟是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
    身边之人却是不以为然:“陛下不过是看在虞相的面子上才放了褚大人一马,您现在可是有四皇子撑腰,就算陛下一时对褚大人的态度有所好转,那也为时已晚,比不得从前,更越不过您去。”
    闻达心头一跳,抬眸看向身边之人。
    是啊,他现在可是有四皇子做靠山,陛下对四皇子的宠爱远超其他皇子,有四皇子托底,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闻达揉着额角,自嘲地舒了口气,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这么点儿风吹草动,竟也叫他忧虑至此。
    今时不同往日,褚晏不是从前的褚晏,他也不是从前的他了。
    眉宇间的忧虑散去,闻达再度自信从容了起来。
    ……
    从宫里出来,褚晏没有直接去廷尉司,反倒是先回了趟府。
    他让随从把魏峰给叫了过来。
    有些事情他终究还是得嘱咐一下才可放心。
    魏峰来得很快,他如今待在褚府,一下子闲了下来,听说褚晏今天被叫去挨了骂,还罚了俸银,担心得不行。
    “公子,您没事吧?”魏峰一进来就紧张地将褚晏上下扫了一遍,那样子是生怕他缺胳膊少腿。
    褚晏:“……”
    他都这么大了,怎么感觉魏叔还是在把他当小孩子。
    默了默后,褚晏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魏峰松了口气,接着又道:“其实你小的时候陛下还抱过你的,按照辈分,你应当叫陛下一声皇叔。”
    “你和五皇子前后脚出生,陛下当时还打趣说,要让五皇子和您相互扶助,自幼相伴做一对好兄弟,就像他和诚王殿下一样,只可惜……”
    魏峰回忆时脸上带笑,可说到后头,神色又伤感了起来。
    只可惜五皇子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几年后,虞青山那奸人进献谗言,诚王府也因此夷为了平地。
    想到这,魏峰对虞青山的暗恨又多了几分。
    他这辈子定要手刃了那老贼,不然死不瞑目!
    褚晏看着魏峰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一阵叹息,魏叔对父王忠心耿耿他是知道的,不然当初母妃也不会将自己和妹妹托付给他。
    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得不嘱咐他一番。
    听褚晏说完后,魏峰一脸的不可置信。
    公子竟然让他离虞青山的女儿远一点,没事别往她面前晃悠,更不要在她面前找存在感?
    那天他只不过是好奇公子娶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躲在门后悄悄看了一眼。
    为着这么点事儿,公子居然还特意回来警告他?
    顷刻间,魏峰的心碎成一瓣又一瓣,哗啦啦落了一地。
    虞青山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这里也瞬间有了答案——那是个红颜祸水啊!
    公子就这么紧张她么,紧张到他只是瞧了一眼,就生怕他恨屋及乌,伤了那女人?
    魏峰心底很是受伤,原来他在公子心里,就是个这样的人吗?
    褚晏眼角抽了抽,心知魏叔这指定是误会了,他此举完全是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魏叔虽然武功高强,可一想到虞秋秋那轻轻松松就捏石成粉的手劲,魏叔撞她手里,只怕是都不够锤两下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褚晏无奈道。
    魏峰忽地抬头,心伤暂停,不是他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褚晏沉默,几番启唇却又闭上,这具体的缘由还真不太好解释,他总不能告诉他说虞秋秋看着柔弱,但其实身负神力,一巴掌就能拍死他,让他注意安全,绕道而行……
    这话说出来,魏叔不仅不会相信,只怕是又要多想了。
    褚晏眉头紧锁,顿感头疼,正思索间,却听魏峰道——
    “我明白了。”
    褚晏:“???”
    你明白什么了?
    魏峰一脸的原来如此,先前的伤感一扫而空,目光坚定,朝他道:“公子放心,老奴定不会误了您的大事!”
    褚晏听着一头雾水,他有什么大事儿?
    然而看魏峰这听下了他叮嘱的样子,褚晏心知言多必失。
    虽然不知道他想明白了什么,但既然结果是他想要的,那便这样吧。
    专门抽空回来本就是为了叮嘱魏峰这事儿,说完后褚晏便回廷尉司了。
    魏峰目送着褚晏离开,心中一片激荡。
    他就知道!公子怎么会真的喜欢上仇人之女?
    这是怕他报仇心切,在虞老贼的女儿面前露了马脚,这才不让他靠近啊。
    先前公子不让他动手,他还很是不解,但现在他明白了,公子一定是因为有更周密的计划!
    昨天公子在府门前对那女人的体贴之态,想必也是装出来的,不然怎么会特意选在了府门外?当时那女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不正恰恰证明了这等事情不常有么,公子这是在做给别人看呢!指不定周围就有虞青山的眼线。
    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公子这是在卧薪尝胆啊。
    魏峰一拍大腿,他差点坏了公子的大事!
    从前院出来,魏峰遇上了正在往主院方向去的阿芜。
    魏峰驻足。
    他已经听公子说过小姐的事情了。
    看着小姐脸上那几乎占去了半张脸的伤疤,魏峰满心酸涩,后悔不已。
    如果那天他带着公子和小姐一块去寻医,说不定就不会和两位小主子失散,公子也不会为了救小姐,将小姐送了出去,小姐……小姐就不会被奸人所害,吃了那么多的苦,还落成了这副模样。
    都怪他。
    王妃和王爷若是看见小姐这副模样,不知该有多心痛啊。
    魏峰站在原地,看着小姐越走越近,眼眶蓄满了泪水,铺天盖地的自责,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若不是之前那个冒充小姐的人已经死了,他一定要亲手去取了那鸠占鹊巢之人的性命!
    阿芜从其面前经过,看见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这样的怪人?
    对着她眼泪汪汪的,别不是个疯子吧?
    阿芜加快了脚步。
    那人却唤道:“小姐……”
    这声音沙哑,还有些明显的颤抖。
    阿芜听着,登时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目露警惕,嗖嗖地加快了脚步。
    “小姐!”那人在她身后哽咽喊道。
    阿芜脚下没停,一路跑进了主院,直至到了虞秋秋面前才停下。
    “嫂嫂,府里有个人好奇怪!”阿芜气刚喘匀就告状道。
    虞秋秋眉梢一挑,来了兴趣。
    哦?
    第119章 第119章
    虞秋秋递给她一杯水:“说来听听。”
    阿芜咕噜咕噜一口喝干, 紧接着就是一顿比划。
    虞秋秋听完,略加回忆,这听着怎么像是她昨天出门前瞥到的那个人?
    她抬手拍了拍阿芜的后背, 以作安抚她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行,我记下了。”虞秋秋道:“等你哥回来, 我问问他。”
    “嗯!”阿芜点头,然后在虞秋秋这里蹭了一顿午饭。
    临走时,手上又多了一斛珍珠,那珍珠个个圆润饱满, 莹白润泽, 一瞧便知不是凡品。
    阿芜用手指拨弄着那一颗颗的珍珠,简直爱不释手。
    虞秋秋轻笑, 见其喜欢,又道:“你拿去照你喜欢的样式打首饰, 或者磨粉敷脸也行, 不够的话, 我这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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