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过后,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不可置信瞪大眼,瞳孔一颤一颤,眼泪在眶中打转。
    男人毫不怜香惜玉,枪口抬了抬示意她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苏韫竭力保持镇定,听话将地上已经碎裂发黑的小铁片拾起,铁片还在泛着微弱红光,她不动声色使了力道,很快,红光在她手里灭掉。
    她腿像不听使唤,直直杵在原地,良久,沙发上的人冷声:“过来还是把东西吃下去,你自己选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苏韫明显能察觉他意思,粘住的步子实相迈到他身边,停在沙发沿。
    两人距离近,苏韫裙摆若有若无刮擦着男人裤脚,她没敢抬头看人脸色,更不敢对峙那道始终停在身上的审视目光,站在这里,苏韫觉得自己像个犯人,多说一句话都会被枪毙。
    “抬头。”
    她呆愣一瞬,听话扬起下巴,视线猝不及防就撞上,那双黑眸太过凌厉,即便不说话也能显压,只一眼,她败下阵来。
    陆熠侧头看向她手里紧攥的铁片,神情鄙薄,嘴角扬了个弧度,难分是喜是怒。
    “你知道擅自录音会有什么后果吗?”
    话一出,苏韫心中骇然,她何尝不知道后果,私自录下涉密的通话、决策,不管哪一种场合,于刑罚之上都判得极重,泰国的法律森严,陆熠完全可以按照泄露机密的间谍罪处置。
    不过她不会承认的,酝酿到这,眼里又冒出几滴泪,装得纯良,半跪靠在他腿边。
    男人就这么端量她的动作,任由苏韫攀附在他大腿的布料上。
    这个角度,裙子领口内的风景一览无余,透过大剌敞开的空间,他清晰瞧见贴在布料上的那颗粉珠,随着苏韫的动作一扫一扫地刮擦着,她呼吸重,胸口起伏得厉害,不用猜也知道现在怕成什么样。
    挺有意思,他淡淡收回视线。
    苏韫还在惊恐摇头,陆熠嗤笑出声,那把枪往她手里点了点,笑意不过几秒,再次凌厉:“你可真不诚实。”
    手中碎片被坚硬的枪口逼开,摊开掌心,东西已经碎了,可想而知苏韫是用了多大力道才能做到毁物灭证,这是打定了咬死不承认,不过他也没真计较这东西来路,换了话问她:“你说我要是把你要过来,是不是很容易。”
    要过来?苏韫陡然一惊,诧异望向他,然而男人皮笑肉不笑还在继续。
    “我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折磨人的刑法手段。”他嘶了声,戏谑说:“这样吧,你跟我走,什么时候肯说真话了什么时候出去。”
    “或者,我现在一枪毙了你。”他说得轻松,“省事。”
    说完,苏韫一时半霎辨不出他话里真假,可瞧他神情又不像在开玩笑,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全数打乱。
    如果真被他送进刑室,别说要把事情继续下去,怕是能活着出来都成了奢望。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尾泛红,那双水汪的眼睛透出惊吓,手指紧攥裙角,一副想说话想看他又憋着不敢的委屈样。
    视线寸寸迁移,从上往下,耳垂处的鲜红一滴一滴淌在她白嫩纤细的脖颈上,刺眼又别样妖治,血滴如同骨朵儿,盛开、点缀在裙摆之上,好一幅美人画,他眯了眯眼。
    终于,抵在她手腕的枪收回,苏韫松了口气。
    低沉的声音传来:“开个玩笑,我不杀女人。”
    陆熠神情恢复如常,仿佛刚才冷着脸吓唬人的不是他,苏韫不得不感叹,她不是在跟一个人交流,面前,是一只随时随地会将人拆吃入腹的笑面虎。
    放过归放过,陆熠依旧揶揄她:“尤其是你这样的哑巴。”
    苏韫脸色登时僵住,但又很快收敛,她与陆熠见面不过几次,次次都开这种恶劣无趣的玩笑,不论是哪一次,苏韫都觉得不好笑,相反地,她觉得陆熠这人纯粹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即便搭救过自己几次,接触下来,她也还是认定这个念头。
    而现在,她要被动和这恶虎谋皮。
    她鼓起勇气对上陆熠凝望的视线,手指顺着裤腿布料往上蹭,直言开口:“我有话想说。”
    嗤。现在又想说了,陆熠再好脾气也到此为止了,他抽开扒在大腿上的手,冷眼:“原来会说话,我还以为是个哑巴。”
    忽略掉他的鄙薄,苏韫抓紧机会再次攀上去,也顾不上难不难堪的,使了浑身解数挤出眼泪,扮作初见时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声音软得酥骨。
    “我不是哑巴,我真的有话想说,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这么说,陆熠来了兴致,疑声”哦?“了句,也没继续拂开她手了,凑近瞧她:“那你说说看。”
    俊脸在她面前寸寸放大,近得呼吸轻扫脸颊,痒痒地,苏韫有丝不自在,眼神飘了飘,继续道:“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三天之后———”
    话没说完,陆熠彻底失掉耐性,毫不留情将她手甩开,苏韫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摔在地毯上。
    饶是见惯了陆熠翻脸的秉性,她还是没适应,譬如现在,男人搭着手居高临下,轻蔑又冷漠,神情仿若睨鄙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苏小姐,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游戏。”
    说到这,还嘲弄一声,就着着姿势,军靴微微翘起,勾抬起她下巴,逗狗似的,“就这点胆量和本领,下次先学学怎么看着人说话。”
    即便被看穿羞辱的话落下,苏韫也没气馁,偏头躲掉他动作后,立马站起身要扯陆熠衣袖,“我可以助你,他的机密我知道很多。”
    对于陆熠想要什么、又为什么会答应木汶的求见,苏韫并不太清楚,但有一点能确定,军政府不会和三大党派真正合作,现在的局面不过是为了试探各方态度罢了,陆熠代表军方,当然不希望为泰党落好处,巴不得几个党派争权内讧,军政府好趁乱上位,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苏韫敢赌一把的原因。
    她赌陆熠会接下为泰党的把柄。
    然而她失策了,陆熠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落了句:“真是抱歉,苏小姐,我没那心思。”
    说完,起身往门外走。
    苏韫心漏了一拍,铺垫那么久,说失败就失败,她绝不能浪费这一次的机会,索性,直接豁出去,她壮胆子扯住他袖口。
    感受到一股小小的力道,陆熠下意识停了,侧头,苏韫双眼含泪望着他:“求你,陆少将,你带我走可以吗。”
    哦。这是知道行不通换路子了,陆熠冷笑一声,拍开她的手,还嫌弃擦了擦袖口:“看来木汶议员白养了个好女儿。”
    没头没尾那么一句,苏韫脸色倏白,连挽留的动作都停了眼睁睁看着陆熠离开,她没法确定陆熠话里的意思,至少目前的情况不乐观,陆熠的阵营还在木汶那边,甚至有可能会将刚刚的话暴露出去。
    她不敢赌。
    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所有喧嚣,空气弥漫着淡淡的硝烟与血腥,她面无表情摸了把耳垂上的血,黏腻、腥臭,疼痛仿若被麻醉般,已无任何感知。
    蹲下身,她收拾着地面狼藉,思绪扯着。
    手里的东西出不去,木汶就没办法倒台,现在困难不代表完全没希望,就算渺茫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看着木汶步步升迁,越想苏韫的神色越冷,要不是因为担心证据从她手里流出去被为泰党的人摸藤清算,她又怎么会忍辱负重去求一个阴晴不定的笑面虎。
    但局势已然超出她的预判,她要想把木汶拉下水还能全身而退不被为泰党纠察,必须有个靠山。
    再难,她也得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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