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利场中,人人身边都有朋友,有敌人,朋友不一定会在你落魄的时候帮你,而敌人一定会在你落魄的时候,踩你一脚。
    “你放心吧,我尽力。”
    沈玉耀大概摸清了皇后目前的情况,她怀疑皇后的脑子里有东西,大概率是肿瘤,就是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
    不管是什么性质,在这个医术不够发达的古代,开颅手术的成功率极低,皇后的病注定是无药可救。
    就看皇后能撑多长时间,现在止疼药已经产生抗药性,接下来就是全靠皇后的意志力了。
    “娘娘,玉阳公主到了。”
    “玉阳?娘的女儿,快些进来。”
    皇后的声音有些尖锐,听着好像挺有精神,实际上每一个字都中气不足。
    入内,沈玉耀一抬头,看见了披头散发的皇后正头上绑着带子,扶额闭目,一脸痛苦。
    因为这段时间皇后一直称病不出,沈玉耀自打回宫后就没见过她,对皇后的印象,还停留在重阳宴时。
    现在再一看皇后,真是让沈玉耀大吃一惊。
    眼前这个带着病容,眼窝深陷,眼底青黑一片,脸色惨白的憔悴女人,还是那个光彩夺目,雍容华贵的皇后吗?
    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女儿见过母后,母后怎病的这样重?太医呢!太医现在何处!”
    沈玉耀赶忙上前搀扶要坐起来的皇后,焦急的问汀兰。
    “回公主,太医在太医署为娘娘配药。”
    “玉阳,母后都是老毛病了,不打紧,过几日就好了。”皇后被沈玉耀喊得心烦,“太子怎么样了?”
    她现在满心都是太子的情况,完全忽略了自身。
    “母后,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身子养好,只有您好了,太子才能好啊。”
    以前沈玉耀都会喊太子为大兄,但是现在她直呼太子。
    这是一种称呼上疏远。
    沈氏皇族内部家庭氛围还是挺强的,私底下相处,并不会把皇字挂在嘴边,就如同寻常人家一般,只有关系不算亲近的,才会用正式称呼。
    比如沈清瑾,从来不会喊太子为大兄,见面要不就是太子殿下,要不就是大皇兄。
    加一个皇字,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如果是平时的皇后,肯定能听出来沈玉耀称呼上的改变,也能明白这代表什么。
    但是现在的皇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那么多了。
    “他不好,我就好不了。玉阳乖,如实告诉母后,你父皇是不是打算废太子?”
    皇后最看重的就是太子之位,只要皇帝不废太子,什么都好说。
    太子若是储君,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整个皇室,乃至整个天下去承担,可他如果只是大皇子,那他犯下的错,足够让他去死。
    “母后放心,父皇最是公平,他不会轻易听信谗言。周御史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账本,上面所记谁知是真是假,无论前朝还是本朝,都没有因为一册账本,废除太子的先例。”
    沈玉耀看似宽慰皇后的心,实则让皇后无比戳心。
    皇后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因为她知道,如果皇帝秉公处理,那她儿子别说太子之位,就是小命都可能不保!
    皇后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几乎想要此刻晕过去,但她知道,如果此刻晕了,那她儿子就真的没救了。
    “玉阳,你帮母后一个忙,把你父皇叫来,母后有很重要的事情,与你父皇说。”
    沈玉耀看皇后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想到了郑泽。
    郑家不会真打算用自家人的命,给太子续命吧?
    一个郑泽不够,再加上一个皇后?
    沈玉耀知道,郑泽的死或许是有意为之,但皇后的病来势汹汹,绝对和郑家没关系,郑家自己也清楚,皇后是不能没的。
    太子的位置稳不稳,全看皇后在不在,皇后不在了,那就没人去平息父子间的矛盾,后宫也无人向着太子了。
    “母后,您先好好休息,女儿这就去求见父皇。”
    皇后闭着眼睛,又重新躺了回去。
    她一言不发躺着的模样,就像是已经没气的尸体,如果看不见她起伏的胸口,沈玉耀甚至感觉不到她还活着。
    这病来势汹汹,估计是好不了了。
    沈玉耀沉着脸出门,等关上寝宫的门,她侧过头问汀兰,“母后以前就时常头疼的睡不着吗?”
    “回公主,娘娘自小公主去世后,就一直如此了。”
    小公主去世?
    沈玉耀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小公主的事情,汀兰见她疑惑,便解释道:“便是,沁阳公主。”
    沁阳公主,也没听说过啊。
    沈玉耀突然有种她成了别人的替身的预感。
    汀兰似乎觉得沈玉耀一定知道此事,但不管是沈玉耀还是原主,都没听说过什么沁阳公主,可能连其他公主也没听说过。
    毕竟那些公主一直嫉妒原主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封号,若是知道前头还有什么沁阳公主,或许就不会嫉妒原主了。
    沈玉耀出来后就打算去找皇帝说一声皇后的愿望,结果听见李聪跟汀兰说,皇帝下旨,让皇后在凤仪宫内养病,不许踏出半步。
    直接下旨,就是要让朝野内外的人都知道,帝后不和了。
    口头的旨意和直接下旨,意义完全不同。
    沈玉耀脚下一转,先回去找曲贵妃了。
    不管如何,她今天一定要让太子知道,皇后病重命不久矣,而他即将陷入一个更大的危机中。
    逼他走下一步!
    曲贵妃连太子和秦淑君吵架动手,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能知道,手里一定有东宫的人,而且是离太子很近的人。
    绝对能将消息传进去。
    想让曲贵妃点头可不容易,沈玉耀说的嘴都要秃噜皮了,曲贵妃都一直没有点头。
    “母妃,您就帮帮我吧,母后病重,她真的很想见太子一面。太医说,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不是母妃不帮你,是现在陛下将东宫和凤仪宫围得水泄不通,母妃实在无能为力啊!里面确实有母妃的人,可外面的人递不进去消息,里面的人也出不来,难道母妃能隔空让他们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吗?玉阳,母妃说过了,你离中宫和东宫都远一些,眼见他大厦将倾,别人躲都来不及,怎么就你傻乎乎的往前凑啊!”
    曲贵妃被沈玉耀缠的头疼,吐露真言,她不是不想帮,是爱莫能助。
    “那母妃帮我见一面父皇。”沈玉耀本来不想晚上去找皇帝,但是现在不找不行了。
    能让消息流通起来的人,只有皇帝。
    曲贵妃这下是真的无奈了。
    “哎呀老天爷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讨债鬼哦!”曲贵妃伸出食指,戳了下沈玉耀的额头,“你啊你,比你三哥还让我头疼!你去见陛下可以,但绝对不许为太子和皇后求情,知道吗?”
    “女儿知道,母妃莫不是以为女儿是傻的,父皇正在气头上,谁去劝都要挨骂,女儿才不会故意找骂。”
    沈玉耀冲曲贵妃乖巧的笑了笑,曲贵妃看着鲜活可爱的女儿,心情大好的将她揽入怀中抱了抱。
    “我的女儿,自然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善解人意的女儿。有些人自己没有女儿命,却偏要去抢别人的女儿,最后还不是一无所有,真是可笑。”
    曲贵妃想到皇后要死了,压不住眉眼间的欢喜。
    她真的恨啊,自从她被皇后将女儿从身边夺走,又听到皇后为女儿求来“玉阳”的封号,她就恨的不行。
    她恨不得让皇后直接死在当年!
    曲贵妃叫来宫人,让那宫人带上宫牌,为沈玉耀带路,天色已晚,没有宫牌是不能在宫中胡乱走动的。
    “多带上几个人,快去快回。”
    “恩!多谢母妃!”沈玉耀起身,走之前随口问了句,“母妃,宫里曾有公主,封号为沁阳吗?”
    “……什么?”
    “今日女儿听人说,母后曾生下一位小公主,后来小公主不幸去世,那位姐姐封号是沁阳,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沁阳公主的名头,也没有听说过母后曾经有过公主。”
    “等你回来,母妃再同你细说,快去吧。”
    曲贵妃让沈玉耀先走,沈玉耀点点头,转身沉下眸色。
    皇子之名,从水从玉,沁阳的封号,便是从水。
    皇后和太子奇怪的好感,还有皇帝对原主格外的宠爱,不会都是因为那位早逝的沁阳公主吧?
    若真是如此,那倒好说。
    活人确实比不过死人在他人心中的地位,但活人可以创造更多价值,很多东西,是死人永远做不到的。沈玉耀不知道,她前脚刚离开,曲贵妃就阴沉着脸,一巴掌将桌面上的杯盏全都扫在了地上。
    “好啊,你竟敢告诉我女儿,她的事情。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可恶!可恶!”
    曲贵妃气的剧烈喘息着,好半天才叫人进来,收拾那些碎裂的东西。
    同时,她回了内室,叫来身边的大宫女飞红,送出了一张纸条。
    看着铜镜里面容稍有扭曲的自己,曲贵妃露出一丝冷笑。
    “都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你这个女人,一直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你害我女儿,就不要怪我,拿你的女儿来害你!郑婉婉,千不该万不该,你不应该这么对我!”
    她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都怪郑婉婉十四年前将她的女儿抱走,这才有了日后的种种纠葛。
    曲贵妃心头的恨,一直不曾消散。
    她恨皇后夺她女儿,她也恨皇帝默认此事,还劝她大度!
    她的女儿刚回到她身边时,连一声母妃都不会喊,她不认她为母,那么多年本该亲密的时光,都被郑婉婉给偷走了。
    而皇帝就是帮凶!
    不急,不急,这不就让她等到一个好机会了吗?她会报仇的。
    曲贵妃拆掉头上的金钗,松开发髻,准备就寝,她心情还不错。
    另一边,沈玉耀很快就到了紫微宫,皇帝像是提前知道她的到来一般,沈玉耀刚到,就看见太监总管余柳在门口等着了。
    “奴婢见过玉阳公主,公主,这么晚了,天黑路难行,怎么不多提两盏灯?”
    余柳上前,殷勤的为沈玉耀执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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