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下一场场战争,从一个普通部族的王子,变成了统领草原的王的他,认为他是天神赐予草原的礼物。
    丝毫不去想,如果不是当初曲川压着王族打,他怎么可能趁乱起兵,一举夺权。
    他只知道,现在有一个好机会摆在他面前!
    一般草原游牧民族,或者沙漠小国,都是在秋日或冬日攻击中原国家。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的子民没有吃喝,他们需要补给。
    今年有了互市,他们大可以通过正常的手段,用手中牛羊马去换中原的一切,但是他们很贪心。
    被大庄称作野蛮之人的他们,心中只有征服,只想征服。
    安安稳稳做生意?那是天真的中原人的想法。
    他们是狼的民族,狼只会掠夺。
    “王上!请进攻中原!进攻周塞关!夺回我们应有的一切!”
    大胡子的魁梧男人自请出兵,他是哈萨伊的左膀右臂,现在草原王庭的左亲王西西怒赤。
    “西西怒赤,不要急,大庄新皇登基,都喜欢命令周遭国家派遣使臣朝见,可以先去大庄的京城看看,同时也拜访一下,那位大庄的小公主!”
    哈萨伊挑了下眉,语气中尽是对沈玉耀的轻视。
    “现在是春天,我们的子民拥有最鲜美的草,需要养好牛羊,秋天才是最好的时节,周塞关有足够多的粮食,能养活子民。”
    西西怒赤脸上一喜,捶胸行礼道:“请尊贵的王上同意,西西怒赤愿为王上手中之剑,为王上去探一探庄国的京城!”
    “好!天神会注视你,庇佑你得到一切。”
    “天神庇佑!”
    第96章
    外国的风起云涌暂时还飘不进京城。
    沈玉耀最要紧的还是尽快将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之辈给处理掉,顺便提拔人才上位。
    沈玉耀当然想过直接将她的人安在合适的位置上,但是想想跟在她身边的人,大多年纪尚轻,根本没有多少从政的经验,少说也得历练个三五年才好往上提。
    所以还是要任人唯贤,看看同部门里哪个比较得用。
    朝廷大多官员都可以补齐位置,但是有一人位置特殊,将那人赶下去,没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人。
    那就是国相秦术。
    秦淑君入内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床边的月。
    今夜月缺,但足够明亮,窗边坐着的少女在烛光下看折子,朱笔轻提,在折子上定下无数人的生死。
    清雅之姿,透露出明主之象,让人一眼便记在心里,心怀魑魅者,甚至会自惭形秽。
    譬如此刻的秦淑君,她向前的脚步一顿,突然有些不知该不该往前了。
    “何故踌躇?”
    沈玉耀写下最后一笔杀字,放下笔,抬眸看向来者。
    秦淑君这几日想必是被心事折磨的不轻,眼底青黑明显,人也瘦了一圈。
    眼中少有以往的明亮温柔,多了几分成熟沉稳。
    秦淑君与沈玉耀只对视了一眼,随后便跪地道:“罪臣之女夜间拜访,扰了殿下清静,请殿下恕罪。”
    “看来你认同孤为你父亲定下的大罪,你知道他做过什么。”
    沈玉耀没有让秦淑君起来,她伸手拿起灯罩,用一旁的剪子,剪下过长的烛芯,摇晃不定的光照在她脸上,光影不定,吞吐如同人心的恶影。
    “是。”
    秦淑君本来想过,她要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无知无觉的跟在沈玉耀身边。
    但是她过不了心中的坎。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恰恰相反,她太清楚了。
    她用过秦家滔天的财富,深知秦家势力如何,她为太子妃,她入东宫为沈玉耀做事,全都是靠着秦家的势力。
    如此深入,岂能不知?
    沈玉耀幽幽一叹,“那你又做了什么呢?”瞒而不报是她最大的罪,其余小罪,难以一一赘述。
    沈玉耀确实很看重秦淑君,她知道秦淑君有能力,好好培养可以做个能臣,但是秦淑君的出身问题太大。
    不光是秦淑君,那些学识过人的女子,有几个出身底层?底层的百姓哪儿来的钱财供给家中女儿读书。
    这不是她自身的罪过,但她享受了一切,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否则这场问罪,实在是过于儿戏。
    “臣女有罪,请殿下责罚,但请殿下饶父亲一命,他为官数十载,做过错事,但也有善举,故而……”
    “故而,孤现在还没有下令,将他全家老小都投入狱中,包括你。”
    沈玉耀并不想听,关于一个恶人做了几件善举,就放过他这种话。
    如果因为一个人的善面,忽略他的恶,那国家法度何在?受害者想要的公平何在?
    天理何存啊!
    “你来孤面前为你父亲求情,当真是个孝女!但你做到了孝顺,难道就不做忠君之事了吗?你为子女,本该劝解父母,正如为父母者该教导子女,你与你父亲,都并非合格的父与女。”
    “你父亲不是合格的国相,你难道要步他后尘?”
    忠孝难两全,秦淑君以前不懂史书上的话,现在她突然明白了。
    她知道正确的选择是什么,但是她真的很难狠下心,做出选择。
    秦淑君的沉默,是沈玉耀意料之中的事情。
    沈玉耀留秦淑君自己思考,自己则开始继续批改折子。
    合上一本折子,翻开下一本。
    这是大理寺上奏,秦术入狱后一言不发,问什么都不承认,他们询问要不要上刑。
    毕竟曾是国相,究竟该怎么对待,大理寺的人心里头也没个低。
    沈玉耀看到这段话,心里有了些主意,她的视线重新落到了沉浸在痛苦中的秦淑君。
    “孤器重你的才华,重视秦淑君这个人,而非秦家嫡女,孤今日见你,是想让你选一条光明灿烂的未来之路。秦淑君,你真的打算一错到底吗?”
    又一次选择的机会被放在了秦淑君面前。
    之前秦淑君选择过到底要不要将父亲暗中反对太女的事情提前告诉沈玉耀,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不开口。
    那是一次大错特错。
    秦淑君知道自己行至今日,受他人帮助极多。
    在家的十几年,父母兄长对她极好,也就入宫这些年受了些委屈,但自打她与沈玉耀相熟后,她的人生就发生了巨变。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祈求他人怜悯,手上无任何筹码的太子良娣,秦国相之女。
    她可以只做秦淑君。
    有人期望一生平安顺遂,不要有太大的波澜起伏,有人则觉得,一生就该波澜壮阔,方不负活一生。
    秦淑君是后者,她如果想要平安顺遂,在东宫的时候,她大可什么都不管,只安安静静的靠着秦家做她的太子良娣便是。
    如果她选错了,未来一生,就注定与她所想要的一切都无缘了。
    况且,就算她选择了父亲,太女也不会放过父亲。
    秦淑君很清楚,现在太女不松口,之后就不可能松口了。
    “为殿下效忠,是淑君毕生所愿。”
    秦淑君这句话一出,沈玉耀知道,她选择了正确的路。
    沈玉耀满意了,她伸手将秦淑君扶起来,夸赞道:“还不错。”
    秦淑君面上不露喜色,因为她的选择,是放弃父亲得来的,这让她内心很痛苦,很自责。
    身为子女,却没有救下父母的能力,真的是非常无能。
    “我知道你心中难受,这样吧,允你今夜去看望秦术,你二人好生说说话,道个别,以后你就是东宫最好的女官秦淑君。”
    秦淑君闻言,大喜过望。
    “多谢殿下!”
    她又要跪下,沈玉耀这次拦住了她。
    “你知道,我不喜欢旁人跪我。”
    秦淑君想说,这是她内心对沈玉耀的感激之情无法言说,只能用跪拜来体现。
    沈玉耀先一步说道:“以后好好做事,便是最好的报答。”
    下跪如果能偿还一切恩情,那可太简单了。
    沈玉耀看着秦淑君离开,抬了下手,躲藏在暗处的人影倏然出现。
    “仔细盯着,秦术若还不开口,就没必要留着了。”
    眼下朝廷内外反对她按律处置秦术的声音很大,沈玉耀是个听劝的人。
    只不过若秦术畏罪自杀,那就不能怪她了。
    “是!”
    暗卫应下,身影如一缕烟,转瞬消失。
    这轻功,比于三差远了。
    看来还需要让于三好好训练一番。
    沈玉耀想着,回到原来的位子上,继续批改停朝三日积累的奏折。
    另一头,夜黑风高,牢狱的小窗户外,明月照入清光,叫人无处躲藏。
    秦术背着手,抬头透过小窗的栏杆,看着外面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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