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常态的怔愣一瞬,低声问:“什么……小白?”
    温泠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茶具磕在木台上,伴着木音闷响,她匆匆起身做了个礼。
    却因双腿盘曲过久,起来的那一刹那蓦地一软,整个人不由控制地往前跌去,脚下似乎踩到一团光滑的绸缎,连带着木愣的傅沉砚,一道跌了下去。
    纤软的腰肢压在男人稍显繁复的锦带上,整个人刚好趴在他身上。
    而男人只是最初反应了一瞬,在倒下的时刻极快地支撑在一旁的矮几上,衣带却不经意和女子的交织在一起,由不得他逃避。
    故而温泠月抬眸看见的便是自己以一种极放肆的侵略态,与半躺着的男人紧紧贴合。
    傅沉砚左肘微弯抵在矮几边缘,腰际几乎腾空,乌发恣意倾泻而下。
    她的手慌乱地拨弄着杂乱的衣襟,正欲站立,却因过于焦急反倒将一些不改拨的剥了下来譬如……
    傅沉砚的衣服。
    当她玉白的指腹不经意擦过他大敞的胸肌时,只觉得触碰到的地方宛若被烙铁烫过一遭。
    “你……”
    傅沉砚神态晦涩难辨,烟墨色的眸子在暗色里深沉,却不似最初相见时的冷漠。
    温泠月着急地根本不敢去看他,自然不曾读到他眼中复杂的神色。
    只慌慌忙忙道:“对、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傅沉砚没有理睬温泠月的放肆举动,只定定地将目光放在她侧颜上,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
    “只有你自己?”
    冷不防的,他冒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好不容易拎起裙子红着小脸爬起来的温泠月死活不肯再多看他一眼,连那句话都没听到。
    傅沉砚很难得的没有得到答案也并未追问下去,仍旧是懒散依靠在矮几上一副无所谓的姿势。
    左臂的黑袍颇是柔顺地滑落在曲起的手肘处,露出冷白的腕,上浮一淡粉色的疤痕。
    整个人几乎融入黑夜,在她没有看到的身后,静静注视着女孩慌不择路般逃离。
    故意没有告诉她,这其实并非他的寝殿而是一个小的茶厅。
    他来,也不过是询问她的意图。
    现在看来,兴许是他多虑了。
    ……温泠月瞧着根本不像有几个心眼的模样啊。
    *
    那一夜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那夜傅沉砚记不清第多少次潜入她梦里,只是这一次略有不同。
    与她素日有关他的梦不大一样。
    梦里的傅沉砚奇怪异常,他一丝……不挂地大喇喇躺在她的床上,手里掂量着她那本不入流的画册,见她来了,唇畔勾起一丝笑意:
    “阿泠,你有没有想我?”
    她来不及作答,那人抢先将画册“啪”一下合上,接着道:“床给你暖好了,不是喜欢摸孤吗?怎么,要孤帮你吗?”
    不知何时梦里的傅沉砚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与他裸.露.的胸膛紧密贴合,意外的冰凉,而后在那一道猛力将她彻底埋入他怀中的那一刻,温泠月骤然醒了。
    “怎、怎么会……”
    她坐起来大口喘息着,环顾四周第一反应是木然,陌生的桌台,陌生的屏风,陌生的窗台。
    “南玉……”下意识叫出的那一刻就突然意识到,她在北山了。
    一个人,在北山。
    门外小侍女听见她的声音,将门敞开一道缝,细声柔和道:“娘娘,您唤奴婢了吗?”
    那个束着发髻长得像小白兔一样的紫衣小婢女探出个头问她。
    昨日被温泠月拉着去玩了一下午的正是她,瞧着同温泠月差不多大,兴许比阿泠还要小上两岁。
    “你是叫……阿紫对不对?”温泠月被她可爱的动作惹笑,看见她的衣服忽然想起来了。
    昨天带她来寝殿的小侍女说过,这个喜欢穿紫裙子的叫阿紫的小姑娘是不久前刚来行宫做事的,也是江南来的姑娘。
    在遥远的北地遇见同为南方的女子,她自是亲切不少。
    “娘娘若是醒了便让奴婢给您梳洗吧,今日行宫有客来访,这般总是不太方便的。”
    阿紫低着头,视线落在端着的清水中,尾音仍怯怯的。
    见没有得到回应,她壮着胆子抬头,却见那个方才还着素衣的,在她眼里颇是尊贵的女子,竟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
    “啊!娘娘……”
    阿紫震惊地看着她将盛满玫瑰花瓣的盆置于架子上,有些不敢置信。
    虽说昨日她和另一个小婢女陪温泠月玩了一下午,但……太子妃始终都是太子妃,能叫她一道玩是看得起她,哪怕她并没有与娘娘多说几句话,她也已经非常感激温泠月了。
    于是匆忙上前想端回那只盆,忙不迭道:“这些都应该是我们下人来做的才是,娘娘您不必……”
    “你不是昨天跌了一跤吗?右手破皮的地方后来可有找医师瞧了?”
    温泠月将盆搁在盥洗架上,笑盈盈道。
    “啊……您怎么会知道?”
    阿紫一下顿住脚,不自觉掩住右肘上的伤痕,眼眶不知何时红了一圈。
    昨日她只是在无人见到的地方被鹅卵石滑了一跤,甚至连温泠月都没看见,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温泠月没有多言,她深知这小姑娘内敛又含蓄,若非她不经意瞥见她抬水盆别扭的动作,想必一直不会有人知晓。
    “方才你说,殿下今日有人来访?”温泠月一边瞧着刚传来的医师给阿紫简单上药,一边抵住下颌随口问。
    阿紫想了想,答道:“这奴婢不知,只说是下午来,现在连午膳都不曾用,定然未至。”
    听到这,她猛地坐起来,眼睛眨了眨,欢快道:“那我们去玩吧!”
    “啊?”
    却见她笑弯了眼:“昨夜,北山下雪了呀。”
    *
    当阿紫被温泠月带着到宫后头的浅山时,她依旧未从震撼里走回。
    温泠月披着那只银狐裘,兴致勃勃对她说,昨夜下雪了,要出来看雪。
    行宫地处雾山山脚下,高大巍峨的银山是它最好的背景,每每落了雪都将行宫映衬得闪闪发亮。
    而行宫内里也风景如画,与玉京铸造风格截然不同,似乎是将精巧的木艺与雪融合。
    行宫顶后有一座小山,周围佐着墨绿的雪松,上稀稀落落着细碎雪花。
    落在她的狐裘上,薄薄一层亮银。
    那小山落了厚厚一层,脚踩进去时陷进去一大半,又忙用手拢了一捧雪,团成个松软的雪球。
    只阿紫裹紧衣服的短短一刻内,温泠月前边就摆上了两排雪球。
    “噗,哈哈哈——”阿紫忍不住笑出声,温泠月好似并不怕冷,在厚实的雪堆里玩的不亦乐乎。
    只是,她好像忘了什么。
    譬如小山丘另一旁,不知是那个屋子自上而下泻下是那一排竹帘。
    温泠月并未在意,只是似乎有些眼熟,却……
    只是眼熟啊(。。
    当然这一切全然被竹帘内的人尽收眼底。
    “这位就是传闻中那位新得的太子妃娘娘吧?”
    厚重低哑的男声自竹帘内传来,他的视线顺着话音向这场对话自始至终都沉默寡言的那个男人望去,视线落在他侧颜上时,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傅沉砚手搭在黑木扶手上,指尖无声轻叩,视线从昨夜女子呆坐着的木台一直越过竹帘看向外面愉快玩雪的姑娘。
    狐裘随着步子轻转,手捧着雪向上扬去,再洋洋洒洒落在肩头。
    天色阴沉,想必昨夜不是北山最后一场雪。
    “沈大人,在北山想必疗愈得极佳。”
    他倏然的一句话叫方才看似爽朗打趣的宽肩中年男人一惊,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一凉。
    “不知殿下所言何意?”
    傅沉砚并未将视线从雪白的女子身上挪开,指尖也慵懒敲打依旧,只是不慌不忙地随口回应:“沈大人,父皇体恤您昔日战功累累特遣至北山看守疆域,又休养生息,想必这些年,大人过得实在不错。”
    四十有八的沈总督听闻此言,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下官、下官不明白。”
    傅沉砚却意外的笑了,抬手示意嵇白。
    “沈大人还请过目,殿下请您喝下这杯茶,而后您便可拿上册子回家休养了。”
    那体肤黝黑的沈总督手上暴起青筋,紧紧盯着那只眼熟得不行的册子,瞥见那个从头到尾懒得看他的男人,最终还是放下拳。
    他太知道这是什么了。
    那本册子上细细写着他近十年来同十四州偏境的那些秘密勾当,和他默许的无登记放行记录。
    简而言之,他贪了多少田宅金银……这上头都数不胜数。
    “殿下的意思是沈某所行不善?可臣敢对天发誓,臣绝无二心,不过是……不过是贪了些小贿赂,得了小便宜罢了。”
    八尺高的壮汉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这个比他小了一半年岁的男人用如此语气。
    傅沉砚的手段禹游人无一不知,可他贪下那些财宝时,从未想过他会乐于管他这档子边缘人的小事。
    譬如五皇子将注意力始终放在朝堂所重视的地带。
    沈总督死也想不通,傅沉砚那般炙手可热之人,怎会将视线放在无人问津的,由他看管的北山一带。
    他依旧在为自己辩驳,纵然只是越描越黑的斑斑劣迹。
    傅沉砚瞳仁上映着少女玩雪的影子,她笑颜耀眼,却不当心被被雪盖住的台阶绊了一跤,整个人埋入积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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