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气横秋。霍文涛下意识瞥了一眼装饰镜中的自己,年过三十就老气横秋了?
    这天直到霍文涛开车送桑绮回家,副驾驶座上的桑绮依旧在无意识地持续补刀。
    她接了总编张清的电话,全神贯注地聊着,“啊对哟……连这几幕的场景都得改,那些场景都是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换大叔做男主角的话的确不合适……换什么场景呢……”桑绮思索着,“茶馆……”
    霍文涛目无表情。
    “养生会所?”
    霍文涛依旧目无表情。
    “要不,足底按摩店?”
    这回霍文涛可绷不住了——因为他平时就有光顾足底按摩店的习惯,店里每逢生日还会送他优惠券!于是他五味杂陈地瞥了桑绮一眼,但见桑绮挂断电话后疲惫地拼命揉着太阳穴,他……也就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车子停在桑绮家附近,桑绮却磨磨蹭蹭地不肯下车。
    霍文涛问她,“怎么了?”
    她窝在副驾驶座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我想多坐一会儿,好不好。”
    她这副撒娇的口吻,霍文涛怎么会拒绝。
    “为什么?”他笑了笑。
    “因为……”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居民楼,“看见了没,我们家客厅的灯还亮着,说明我爸妈正在客厅看电视。这时候进门,万一被他们抓着念叨我,我可就睡意全无了。”
    霍文涛闻言,心下一凛,“……你爸妈,念叨你什么?”
    “还能有什么,老生常谈呗。”
    “……到底是什么?”霍文涛又问。
    桑绮终于察觉他口气中微弱的异样,于是看着他,“……嗯……其实我爸妈最近一直埋怨我……”
    霍文涛觉得胸口一闷——莫非她父母是在埋怨她找了个大九岁的大叔?
    但桑绮却脸一红,“他们埋怨我近来忙得昏天黑地,累得人都瘦了一圈,可下了班却不回家好好休息,非得……非得跑书店里泡着……”
    霍文涛一愣,“……他们抱怨这个?”
    “还能有什么。”桑绮皱皱鼻子,“我爸妈可唠叨了。可我也没办法向他们解释——怎么说呢,他们觉得我下了班还去书店是奔波,可我觉得……”
    可我觉得下了班去书店,和老杨小林闲聊几句,喝一杯男朋友热好的牛奶,靠在他身上看看书翻翻杂志,最后坐着他的车回家,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放松。
    当然这话太羞耻了,桑绮没说出口,但她明白,霍文涛听懂了。因为此刻他的眼眸中闪动着温柔,之前他脸上某种古怪的神色一扫而空,他解开安全带,探身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你就这么喜欢泡在书店里?”他故意逗她。
    “明知故问。”她舒舒服服地半闭着眼,“啊对了,我爸妈还说过……”
    “……什么?”
    桑绮垂着脑袋,来掩盖更红的脸色,“天呢,我妈居然私下找我聊过,让我恋爱归恋爱,一定要注意……安全。”
    霍文涛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
    关于霍文涛昨晚的某种异常情绪,桑绮是在第二天上班时,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的。坐在会议室里和一众编剧开会,议题是随着男主角的换人,后续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结尾的大方向需要更改吗?”王瑶提问。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张清一个头两个大,“目前投资方也在悲剧和喜剧收尾中做摇摆,之前悲剧收尾的偶像剧大火,但是也被骂上了热搜,所以……”
    “怎么样?”刘雪转着水笔问。
    “所以投资方建议我们写两版结局,正式播出时用悲剧收尾,再放个付费解锁的番外篇,喜剧收尾。”张清哭笑不得,“辛苦大家了,脑筋开动起来。”
    王瑶苦笑,“难度还真不小。男主角是个会忽然消失几天不理女主,有特殊基因逼女主打胎的人,现在还来了个比她大十岁的设定……真不知道女主角爱他什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大团圆收场了。哎,你们生活中有认识年龄差十岁左右的情侣吗,日常相处是怎么样的,最后有没有修成正果啊?”
    张清和刘雪她们纷纷摇头,桑绮正想举手说自己比男友小九岁,却忽然醍醐灌顶——
    她似乎明白过来了,关于霍文涛昨晚的种种异样。
    ………………
    这天下午,云间书店二楼的落地玻璃窗边,霍文涛正在慢条斯理地处理‘家长里短’留言板上的内容。
    他边浏览边打开随身药盒,倒出几颗花花绿绿的药丸丢进嘴里——那些是他妈之前迷恋网购,跟着冲冲冲买回来的保健品,也不管是维生素abcdefg还是褪黑素叶绿素虾青素,只要宣传上写着能维持年轻状态的,他都拿了点儿。
    屏幕上的一条留言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的男朋友比我大了十多岁,近期他似乎为此而烦恼。我不知该如何让他放宽心,真不希望他的胡思乱想影响我们的关系。”
    霍文涛愣了下,但见那是个新注册的账号,后台显示的手机号也是陌生号码。又读了一遍留言,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桑绮的脸庞,浮现出昨晚在车上她红着脸说自己下了班就想泡在书店时的模样。
    他不禁感怀地笑了笑,随即郑重地回复了那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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