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能选的是文科嘛,他早就自己估好了,在381分左右,他因为还在高中任教,每天接触到的知识面比较广,所以估分居然只比清音低二十分。
    三个人里就自己擦边上了400分,但清音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能取得这样的分数是靠两辈子两个“清音”的基础,跟年代文主角们动不动就接近满分的状态相比简直惨不忍睹,但她已经很满意了。
    “如果不出意外,咱们仨应该都能上本科。”就连历来保守的李修能也说。
    “肯定不能出意外。”
    坚定想法后,清音就在心里计划着,怎么才能防止小人钻空子,毕竟在这年代连录取通知书都能被冒领,最终冒名顶替别人人生,她的担忧一点也不多余。
    不过,现在还没填报志愿呢,说录取通知书还早。
    *
    高考结束,整个厂的氛围都轻松不少,厂里又恢复以往的生产秩序,清音又开始诊室和家的两点一线奔波,幸好自己提前培养的人手都能顶点事,她现在不用担心病房的工作,门诊也有人分担,倒是没以前那么忙了。
    据说,陈阳帮忙请来的那位针灸大师还有个绝活——针灸治疗近视眼。
    清音上辈子偶尔看过一些相关的科普论文,但从未在现实中见过,一旦空闲下来就跑到针灸治疗室那边,跟着打打下手,顺便学习学习。这种绝活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像她擅长的是望闻问切,刚跟诊那两天就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的专家是真朴实,一点也不藏私,见她和秦解放都来学习,就边操作边解说,自己取这几个穴位的依据是什么,临床意义是什么,进针和出针手法应该怎么样,留针多久,后续还要几个疗程……几乎是言无不尽。
    清音上辈子也去跟过一些所谓的“老专家”门诊,但人家哪有时间这么细细的讲解?都是自己摸索着总结。
    “我觉得这位专家真好,咱们只是去旁听学习,她就愿意教这么多。”就连秦解放也感慨,“我听人说中医很讲究传承,不拜入人家门派里头,专家都不愿多教授的。”
    清音笑笑,“所以这也是中医故步自封的原因。”
    对于某些家传中医,过分追求“派别”,只教授自己的门生弟子,门外生人一概保密,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带出来的弟子不是每一个都能继续行医,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学懂学精,可能不用几代人,他们门派里自己的东西就渐渐丢了。
    像刘汝敏家,其实也是走入这样的误区。当年刘老爷子虽然弃医从商了,但要是他们家不过分保守,能够多带一些门人弟子出来的话,现在刘家医术也不会失传,更何况他们的制胜法宝《回春录》,只要里头的一些方剂能流传出来,说不定就是一条绝佳的传承路子。
    “咱们这个行业里,没有那么多神医,一辈子平平无奇的医生才是大多数,但只要前辈不吝赐教,好好培养,从业人员的基数增大,那么出好医生的人数也会更多,哪怕概率不变。”
    秦解放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老百姓之所以对中医失去信心,其实就是遇到的好医生不多。”一次失望,两次失望,失望次数多了,正常人都会觉得中医不行。
    “所以,我寻思着,以后咱们卫生室规模办大之后,还是尽量多招一些对中医感兴趣的人,不拘年龄,只要他们愿意学,我们就要好好教授。”
    “对!”秦解放双眼亮晶晶的,“姐,我正想跟你说个事。”
    “我不去别的医院了,以后就留在书钢卫生室,跟着姐干,一直干到退休。”
    清音收起脸上的笑意,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你确定?”
    “确定,我爸不反对,说随我,林姨也说只要我想好,现在不去大医院,以后就更没机会去了。”
    “那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以前没系统的学过中医,基础薄弱,多亏姐不嫌弃我,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授,以后书钢就是我的家。”
    清音笑起来,“好,这事不着急,你先工作一段时间看看。”本来,他的实习期早在一年半之前就结束了,但自觉中医基本功还不扎实,他就一直没出去工作,留在卫生室给清音打下手,他要是想去工作,省医院秦家都能给他安排进去。
    “你现在也跟着我学两年多快三年了,常见病多发病都能应对,但还是缺点经验。”清音也很客观,不会无脑捧他。
    “知道,所以我想着等姐去上大学后,能不能多给我排点门诊班,看得多了,是不是就会像姐一样什么病都从容了?”
    清音摇头,“光增加门诊量不行,那样会成为麻木的看病机器,你现在的门诊量已经不少了,你得留出看书学习的时间。”
    “就是,你去看看你清姐家里,那一整面墙全是书,中医西医的都有。”林莉也插嘴道。
    秦解放红着脸点头,年轻小伙子,静不下心来看书,除了清音指名必须看的,他还真没看过多少书。
    “就说上次福宝的病吧,你清姐可是翻了好些书呢,还有常巧音的病例,都是闻所未闻的情况,想要等着师父教,可能你的师父,甚至你师父的师父都没遇到过,这种时候就只能靠自己钻研。”
    秦解放点头,“好。”
    清音也不喜欢说教,又聊了两句就让他先下班,自己也该回家了。刚走到大门口就遇见有人往里一件一件的搬东西,“这是谁又搬进来了?”
    “柳家隔壁,原来高家那两间屋子,前两天厂里又分配出去,一间分给小崔,一间分给另一户姓李的人家。”
    清音眉头一皱,“是崔小波?”
    “嗯。”顾安跟崔小波在工作中的接触不少,现在过来帮忙搬家也是人之常情,“你先回去吧,有事晚上再说。”
    清音探头看了一眼,崔小波的房子正好挨着柳家,柳老太为了“出气”,正在家门口烧一个臭烘烘的猪头。
    本来最近天冷,东西都不容易坏,他们家这猪头却散发着一股恶臭,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放了多久舍不得吃。清音就在这么一瞟眼的工夫,居然在上面看见两条米白色的蠕动的小东西,顿时一阵反胃,赶紧溜了。
    就连小鱼儿也会捏着鼻子说:“臭臭。”
    小菊也皱着鼻子:“真臭,柳奶奶又做臭臭的东西吃啦。”
    孩子们都知道,柳家是大院奇葩,专门杀敌八百自损一万那种,就是清慧慧也有点受不了,她捂着鼻子冲炕上养病的柳志强埋怨,“你妈又做啥了,怎么这么臭?”
    “谁知道,管她呢。”
    话说,自从柳志强吐血抢救回来后,清音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因为也算重病,厂里照顾,给他批了长长的病假,只发基本工资勉强维持生计,他就天天在炕上躺着,不见人影。
    清音其实很想告诉他,这种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最好还是下床走动走动,躺久了万一形成血栓啥的,也是要命的。用中医的理论来说,久卧伤气,气不足则推动无力,淤血痰凝各种问题就来了……可她不会当这“坏人”。
    “得意啥呢,不就是考个大学,能不能考上还不知道呢,你看她就抖起来了。”清慧慧“嘭”一声把门摔上。
    “我肯定能考上,我都跟同学对过答案了,估分至少也在三百分左右,等我大学毕业重新调岗就能分配更好的房子,到时候我把你接出去,咱们一家三口过好日子。”她搂着柳志强,满怀期待的说。
    但柳志强却面色平静,甚至有点不耐烦,“得了吧,你当大学谁都能上,你就好好工作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要是闲得慌就把我衣服洗了。”
    他整天躺炕上,连大小便都在炕上解决,每天最大的活动量就是翻身,四肢变细无力不说,就是身上也总有股臭味,清慧慧一想到那些衣服上的恶臭味就头大,但不,这可是她的爱人,她一点也不嫌弃。
    “好,我这就洗,你就等着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吧!”
    柳志强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
    清音抽空给付文君打了个电话,问问唐湘玲的事,她总担心唐湘玲的婆婆会使坏,可惜她回来就没得空过,一直没抽出时间亲自去看看。
    幸好,付文君的时间比清音多,已经去过几次唐湘玲家,也知道她的情况:唐湘玲原本是京市来的知青,十三岁就来了,在生产队没少吃苦和受欺负,但她一直怀揣着期望,就是有一天她爸爸能把她接回去。
    “至于她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她没细说,我感觉应该是干部之类的,而且级别不低,因为她是在父亲被关押审查期间,作为‘可被教育’的对象下乡的。”
    可惜她没能等来父亲结束审查的消息,而是不久后听说父亲生病去世了,骤然失去依靠的小女孩就一直在乡下艰难的活着,后来正好遇到一个对她还不错的农村小伙子,可能是想找个依靠,也可能是没了唯一的亲人,对生活失去热情,有点随波逐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婚了,在未满十八周岁的时候就生下一儿一女。别的城里来的知青,家里有点关系的下半年就在陆续想法子办回城了,她无父无母,据说以前父亲那些老部下也急于跟她家撇清关系,居然没一人主动帮忙。
    如果没有这场高考,她注定要在乡下伺候男人公婆和孩子一辈子。
    “恢复高考的消息,全家人都瞒着她,还是报名截止前的一天,她跟着去公社交公粮才知道,要不然差点连名都报不上。”付文君唏嘘不已,“她的录取通知书我会帮忙留意,绝对不能让她婆家人截胡,你放心吧。”
    清音知道付文君家庭条件不错,应该是有点这方面的人脉关系,连忙说:“好,那我就等着她的好消息,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就打这个电话。”
    知道不止自己一个人在关注这件事,清音就放心了,她相信,唐湘玲要是想考大学改变命运的话,也一定会关注通知书的事,只要多方共同努力,上天不会辜负努力的人。
    刚挂掉电话回到家门口,清音就见顾安和崔小波在大门口站着抽烟,不知道说什么,她也没刻意回避,大大方方打个招呼:“崔同志,上家里坐呗?”
    她的年龄其实比崔小波小,但她心理年龄大呀,同龄人都是直接叫名字,也不叫哥啊姐什么的,总有点别扭。
    “不了,我跟安子聊两句。”
    清音走到自家门口,听见屋里十分热闹,听着是玉应春母女俩在跟顾妈妈和小鱼儿说话,叽叽喳喳的。
    “哎哟,今天咋这么热闹呀?”
    “妈妈,姨姨,姨姨。”小鱼儿自己顺着炕沿倒退着下来,抱着清音的腿。
    炕上除了玉应春母女俩,还坐着一个皮肤略黑,但五官深邃,眼睛很大的年轻女同志,看着跟玉应春有两三分相似。
    “小清,这就是我以前一直跟你说的我堂妹玉香,你叫她小玉就行。”转头又对着玉香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清大夫,治好了咱们小菊的病。”
    玉香下炕,很是热情地叫了一声“清医生”,然后就看着清音笑。
    清音跟玉香真是神交已久,俩人相视一笑。
    “清医生真好看,比我们寨子里最好看的姑娘还好看。”
    “那是,我妈妈坠漂酿!”小鱼儿双手叉腰,挺着奶呼呼的小肚子说。
    大家都笑起来,说起这次玉香来书城的事。本来去年她父亲去世的时候,玉应春就写信让她过来住段时间,但她一直没来,现在快过年了,怕她一个人没伴儿,再次打电话邀约,她才过来。
    不过,因为她父亲是寨子里的村长,还懂汉话会写汉字,玉香的“汉化”程度似乎比玉应春还高一些,汉语十分流利,跟大家伙基本是无障碍沟通,就连小鱼儿说的童言童语她都能听懂。
    小鱼儿也很喜欢这个姨姨,献宝似的把自己的玩具搬出来,一样一样的说这是干嘛的,怎么玩。显摆完玩具,又去翻家里的相册,自从她出生后,清音就让家里形成一个传统,就是每年过生日那天去拍一张全家福,留作纪念。
    虽然到目前为止也只拍过三张,但小丫头还是饶有兴致地介绍着:“这是奶奶,这是妈妈,这是爸爸,这是顾小鱼。”
    翻着翻着,翻到以前顾家人的老照片,她也认识,“这是爷爷,爷爷做小板凳,鱼鱼最喜欢哟!”
    “这是伯伯,打坏人。”
    清音没凑过去看,估摸着是翻到顾全的照片了。以前顾家虽然清贫,但每个人都照过相,留下过痕迹,尤其是对已经去世的顾爸爸和顾全,这也算一种怀念。
    顾全留下的照片里,除了他专门从部队寄回来的穿军装的,还有中学时期的,以及入伍前刚拍的证件照,拢共四五张。
    忽然,玉香看见那张穿军装的照片,“咦”了一声。
    “怎么啦姨姨?”
    “这个人,我见过。”
    第067章
    清音有点诧异,但转瞬反应过来,玉香从小在澜江边上长大,一河之隔就是另一个国家,而顾全部队就在勐州,虽然不一定在澜江边上,但同一个地区偶然会见到也不奇怪。
    她奇怪的是——“你怎么还记得?”
    这都多少年了,要知道顾全牺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也就十岁出头吧,偶然一面之缘的人居然看见照片还能认出来,这得是多好的记性。
    “我记得呀,那年依雅去世,我们家里没人,他在我家住了半个月。”
    清音不解,看向玉应春,“‘依雅’是……”
    “就是奶奶哟!”小鱼儿插嘴道,她可是跟着小菊姐姐学过傣语的。
    清音这才明白,然而玉应春愣住。
    “你确定是那年的事?”
    清音见她眉头紧皱,似乎是哪里不对劲,没来由的也跟着心头一紧,莫非哪里不对……
    “我奶奶去世是五年前,刚好小菊爷爷生病,我走不开,没回去奔丧,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顾大哥去世已经十几年了呀。
    清音怔了怔,忽然心头一跳!
    连忙拉住玉香的手,将孩子们使出去玩,“玉香妹妹你跟我好好说说,五年前的什么时候,大概什么地方,你确定真的见过这个人?”
    玉香很肯定地点头,“那是依雅去世前两天,爸爸去隔壁寨子帮人看病,澜江涨水,爸爸在江边捡到一个人,把他带回家医治,后来依雅去世,爸爸妈妈去帮忙,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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