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电话机的人摇头,“山那面下暴雨,电话断线,打不了喽。”
    他还拿起来给她看,顾白鸾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下,发现其实是电话线被他们拔掉了,但这里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单凭她一个人的能力也没办法进来,除非……调虎离山。
    她嘟了嘟嘴,“埋怨”两句,这才离开,往周家的方向走。
    这一次,经过周二叔的院子时,她仔细听里头又没什么声音了,似乎天刚黑时听到的铁链声是自己的错觉。
    “可回来啦,赶紧洗洗睡吧,小顾你就跟小丁睡,就睡那个屋,那屋安静,成不成?”周母很是热情地问。
    “谢谢婶儿,我睡哪儿都行。”
    进屋之后,她想顺带将门从里反锁,结果发现,门栓是坏的。不过,这难不倒从小动手能力超强的顾小鱼,她从衣服兜里拿出刚从车上工具箱里拿的几颗钉子,地上捡起半块砖头,轻轻敲几下,钉子就进去了。
    钉进去简单,外面的人想要弄出来当然也简单,她知道几颗钉子撑不了多久,就当给丁璐璐一个准备时机吧。
    等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丁璐璐终于进屋,她跟周康在大门口聊了会儿天,自然是不知道顾白鸾干了啥。
    顾白鸾自己打水,洗脸,“璐璐,你带洗脸的香皂没?”
    “没,啥准备都没有。”没想到会在外面过夜,什么洗漱用品都没带。
    “行,那我去隔壁房间问问他俩。”
    另外两名同学是男生,见她来借香皂,都取笑她瞎讲究,今晚就随便洗一把呗,干啥还要香皂。顾白鸾不依,“不行,我得找找看,你们行李里真的没有?”
    等一进屋,她立马“嘘”一声,“你俩别出声,听我说。”
    “咋这么小……嘘……”
    顾白鸾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两个男生一开始不信,但听她说了这么多不对劲的巧合,渐渐也觉察出事情不对劲,这种时候,她中学六年积累的“威信”就显出作用来了——“班长,老班长,你足智多谋,你说咋办咱就咋办。”
    “我的车胎被扎了,开不了,你俩谁跑得快,出去报信?”
    两个男生先是争着说自己快,可一想,“还是你快,但你一个女孩子,出去报信会不会不安全……”
    顾白鸾还真不怕,她只是放心不下丁璐璐,如果这个村子真有什么猫腻的话,女孩子留下的风险比男孩子大多了,但带着丁璐璐,她又跑不快,丁璐璐还容易大惊小怪浪费时间。
    “这件事你们先知道就行,千万别暴露,我即使要出去报信也得下半夜,你俩帮我个帮,这样那样……”俩男生点头。
    顾白鸾整个中学阶段都是领头羊,智多星的存在,数次帮同学和集体化险为夷,转败为胜,小学就会玩“田忌赛马”的游戏,别说,男生们还真听她指挥。
    眼看着周母要往这边来,顾白鸾连忙往两个男生手里塞了个打火机和老爸抽剩的一根香烟,然后笑着离开屋子,嘴上还得埋怨几句,怎么连香皂都没有,这日子可真不好过云云……
    周母看在眼里,心里暗骂:你还想用香皂?呸!等你过了今晚,让你啥都用不了!
    回到她和丁璐璐的屋子,周母还很热心的送了两碗热乎乎的绿豆汤进来,“我吃完晚饭才熬的,你俩快趁热喝吧。”
    “谢谢婶儿,能不能给我找一把没用过的牙刷,我习惯刷了牙再睡觉。”
    顾白鸾正要提醒,谁知丁璐璐已经等不及了,小口小口的喝起绿豆汤,还十分讨巧的夸周母手艺好……她只能忍住。
    周母为了稳住她,只能回屋去找牙刷,顾白鸾则是趁此端着绿豆汤来到院里,做出仰头喝的样子,结果转手就把东西倒在花盆里。
    等周母把东西找来,她还打个饱嗝,“我都喝撑了,晚上睡不着咋整。”
    “放心吧,你肯定睡得好,睡得着。”女人呵呵笑着,满意离开。
    一直等到整个村子连狗叫声都没了,顾白鸾的心跳才渐渐快起来,她抬手,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手表上的时间,才十二点不到。
    又躺了会儿,身边传来丁璐璐深长的呼吸声,顾白鸾推了推,依然睡得深沉,怕是打雷都醒不过来。她只能再次看表,十二点半。
    又躺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一点半,整个村庄都安静下来,顾白鸾悄悄起身,再次将门栓插上,从窗户爬出去,然后猫着腰,悄无声息的走出院子。
    而另一边,两个男生的屋子,他们听顾白鸾的没碰周家人给的任何东西,此时也是心跳如雷,一直等到一点五十,对了对表,一分不差,俩人连忙起身,猫着腰出了屋子。
    但他俩没有顾白鸾的身手,很快将村里的狗惊醒,发出狂吠声,一直没怎么睡着的周母推了推男人,“醒醒,狗咋叫起来了?”
    男人睁开眼,“谁家起夜了不?”
    农村起夜的不少,因为睡得早,半夜都会起来尿一泡,以往每天夜里都会叫几次,倒也不奇怪。至于他们家住进来这四个学生,他们其实不担心,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城里小孩,还乖乖喝了绿豆汤,压根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今晚的狗叫声却非常久,那些狗跟饿了几天似的,越叫越大声,村里渐渐有人家耐不住,开始恶声恶气的骂狗,“再叫,把你剁了炖汤!”
    “不对,今晚的狗叫声不对劲。”周母推了推男人,“你赶紧起来看看,别坏事儿。”
    老头经不住她催,只得起身,谁知还没披上外衣,村里就传来一声惊呼——“起火啦!”
    “哪里起火?”
    “你快去看看,哪里起火?”
    “村长村长,不好了,咱们粮库起火了!”
    这个季节,正好是秋收时节,赶上暴雨,村民们收回来的粮食都需要铺开晾晒,占地面积非常大,家家户户的院子不够晒,就会拿到村里大队部统一的粮库里去,里面通风好,还有顶棚防雨,平时有专人值守,只需要白天家家户户出个孩子去看着,别弄混了就行。
    粮库,那可是今年的收成啊!
    周家两口子顿时吓得一哆嗦,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披上衣服,端上两盆凉水就往粮库去救火。
    其他村民也是一样的速度,端着盆,提着桶往粮仓跑,村里一时间乱了套,周康也醒来,但他还记挂着几个同学,先去安慰两名女同学,“顾白鸾,丁璐璐,你俩别出来,外头凉。”
    又去找另外两名男同学,门一推就开,人不在,周康以为他们刚才就出去了,于是连忙也提上一桶水去救火。
    火势还真不小,但好在大家齐心协力,天空又下起雨,没多久就灭下去。所有村民松口气,开始问怎么会起火。
    “老刘不是让他值班吗?这家伙是不是抽烟睡着了?”
    “我看着有个烟头,应该就是他抽的。”
    来跟着救了半天火的值班员老刘真是比窦娥还冤:“我没有啊!我虽然睡着了一会儿,但火势还是我第一个发现的,王二可以给我作证……”
    你扯我,我扯你,几人当众在村公所扯皮,周母本来还在看热闹,可她忽然看见站在儿子身边那两个男学生,顿时心一惊,扯了扯老头子的袖子。
    老头子一看,也傻眼,“你不是让他们喝绿豆汤了吗?咋还没睡着?”
    “我咋知道,是不是药加少了呀,哎呀不行,那小顾和小丁……”她连忙往家赶,推了推,顾白鸾她们的房门推不开,她使劲撞了好几下,终于把门撞开,却发现只有丁璐璐一个人睡得死死的,而顾白鸾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好!”
    周母拎起铁盆,一路往村公所跑一路敲,所有村民听见敲盆声全都冷静下来,静静地看向周村长,仿佛雨夜里等待头狼发号施令一般。
    “老头子不好了呀,人跑了呀!”
    “那个姓顾的女孩子跑了呀!”
    周康心头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妈你们……”
    周母也来不及解释,这时候没有人会顾及一个“小孩”的意见,所有人仿佛训练有素般,分组行动,拿着手电筒往村口追,有的则是往村后的小道上找,除了老人和孩子,所有青壮年不分男女,全都行动起来。
    两个男生一看这架势,额头冒汗,心说顾白鸾没说错,这个村子果然有鬼!
    “周康,你们村到底咋回事,啥叫小顾跑了?说的是顾白鸾吗?”
    周康苦笑两声,“走吧,我们先回家。”
    “不行,你不解释清楚,我们就不回去,到底怎么回事!”
    周康眼里闪过一抹愧疚,“对不住,先跟我回去吧,真的,求求你们了,我不会伤害你们。”不由分说拉着他们就走。
    俩男生发难不是真的要干嘛,他们只是按照顾白鸾吩咐的,在给她的逃跑争取时间而已,此时也就顺坡下驴跟着回去,用顾白鸾的话说,在救援人员到达之前,适当的顺从和反抗,都是为了少受点罪,保存关键时刻的体力。
    而顾白鸾交给他们的另一个任务,他们已经完成了,只希望顾白鸾能跑快点,至少要比村民跑得快才行,那些去追她的村民,可是有交通工具和猎犬的。
    *
    这一夜,整个周家村,没人睡得着,除了实在是体弱多病的老人和孩子,其他人全都跑到外头找人去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得老高,才陆陆续续回来几拨,都说是没找到。
    “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路上什么脚印都被冲刷干净,没了踪迹。”
    “就连气味也没了,我的猎犬找不到气味来源。”养狗的村民骂骂咧咧埋怨道。
    他们不知道的是,从小跟英雄战斗犬一起长大的顾白鸾,熟知它们的每一个习性,晚上她就观察过村里有人养猎犬,所以她把自己的衣物全用马尿浸泡过,还往车上泼了马尿,猎犬就是再好的鼻子也会被这股强烈的骚味给覆盖住,闻不出来她在哪儿。
    “不行,她一个小姑娘,肯定跑不远,又是城里人,对深山老林也不熟,只会顺着大路跑,大家赶紧继续追,她一定跑不远!”
    “对,就顺着大路追,追到镇上,咱们就去堵班车,最早一班发往县城的班车还没发车,只要她敢上车,咱们就能把人捉回来。”
    “就是,司机跟咱们都熟,也不想惹事儿,我们找不到人,他们不敢发车。”
    于是,村民们又再次分工协作,重新出发。
    整个村子只剩周康和三个“客人”,丁璐璐已经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他们神色不对,也有点害怕,叽叽喳喳叫着闹着要回家,周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不起。”
    “周康你到底在搞什么,你锁门干啥,快把门打开,让我们出去啊。”
    “对,车子,顾白鸾的车子还在,你们谁会开车,咱们快离开这个地方吧。”
    两个男同学不出声,他们不能坏了顾白鸾的计划,电话已经打了。
    是的,昨天夜里他们一个放火,一个趁老刘救火的工夫摸进值班室,按照顾白鸾说的接上电话线,给她留下的一个号码打了电话,那边的人还安慰他们不要慌,按照顾白鸾说的做,他们马上就有公安来营救。
    信公安还是信啥都不懂的丁璐璐?这还用说!
    就在所有人的心神不宁里,到了下午,整个周家村全体村民出动,连孩子也不得闲,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周围的深山老林,她要是真跑进林子里被野兽叼走,那就“皆大欢喜”“死无对证”了,可要是在林子里乱窜,还真找到出去的路,那村子可就完了。
    可惜,也不知道是他们搜索得太迟了,失去了踪迹,还是不太走运,一直到太阳落山,还是一无所获。
    周村长边往回走边擦汗,还不忘责怪老婆,“都是你,好端端的要打那种主意,你就让她住一晚好聚好散怎么着,现在好了,麻烦大了!”
    女人知道厉害关系,这种时候一个字不敢说,咬着嘴唇也是着急得要命,村里的事要是走漏出去,那可真就没好日子过了,可,可是……她也是好心,也是想为儿子搏个好前程啊,她错了吗?
    做那种事他们这几年是挣了不少钱,可她儿子是大学生啊!大学生不该再干那种事,他应该在城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坐办公室!
    她只是做了每一个母亲都会为自己孩子做的事而已啊!
    “大家回去都给我把嘴巴闭紧,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村长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漠和狠厉,“剩下那三个学生,咱们……”
    话音未落,就听周围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呼啦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堆穿着制服端着枪的公安。
    “不许动!”为首的男人黑着一张脸,脸上刀疤纵横交错,眼里是嗜血的冷厉。
    村民顿时被吓傻了,胆子小的扔掉手里的榔头镰刀,胆子大的跃跃欲试。
    想跑?没门儿!顾全早就让人把方圆两公里都包围了,即使能突破他们这个包围圈,外面还有个更大的圈子等着他们呢,至于村子里留守的……早就制服了。
    他们埋伏在这里,就是不想真的发生火拼,尽量远离老幼妇孺,将伤亡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公……公安同志,你们这这这是……”周村长心里一咯噔,说话也结巴起来。
    “你就是村长,周康的父亲周富贵?”顾全冷眼撇着他,见他手慢慢的往腰间去,一个飞踹直接将人踹倒在地,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只听“咔嚓”一声,一副银白色的手镯就拷上了。
    “你儿子可真是被你坑惨咯,老老实实的,你儿子还能少受点罪,负隅顽抗的话,你儿子的大好前途可真就……啧啧啧。”顾全很快从他腰间摸出一把猎.枪来,冷笑一声,“劝你们有家伙的先掏出来,待会儿咱们的家伙可不长眼,伤了谁可不负责。”
    “周富贵有个大学生儿子,你们有什么?先想清楚,跟着他抵抗能得到什么。”
    擒贼先擒王,村长都被抓了,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全副武装的公安包围着,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逃,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连忙乖乖指指自己腰间,身旁的公安立马上去,还真搜出好几只猎.枪,锤子、砍刀、杀猪刀之类的武器,有个十几岁的青年腰里居然还别着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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