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伸手,手被水雾包围,他将水雾往床甩去。水雾化作水帘,直接覆在帐子上,也是同时,帐子被人从里头掀开。那人手上拿了个罐子,罐子里装的竟也是水,她正要用水泼那些火。
    不料先来了道水帘,火,全灭了。
    那人微怔,立即看向镜的方向。
    镜也有点傻眼,他看向那人的脸庞,便更傻了。
    是位女子,看不出年纪,她有张尤为漂亮的面庞。这倒不是令镜傻眼的缘由,而是这张脸与姬泱长得很像,实在太像。与替身的那种像并不相同,替身仅是容貌相像,一说话,一动便露馅。
    她的脸若要说像,还真比不过替身,男女也不同。
    只是她探寻看来的淡淡眼神,甚至是通身给人的感觉,与姬泱是十足十的像。
    即便是镜也知道,这一定就是姬泱的娘了!
    此人确是姬泱的母妃路贵妃,她在冷宫已有两个多月,也早知道她一进冷宫,想她死的人自然许多。但她是路贵妃,嫁进宫来二十余年,又是路家女儿,再柔弱与世无争,二十多年来,宠爱都是宫中独一份,她不可能真的与世无争。
    冷宫内害人的路数无非那些,她自打进这里便小心翼翼地防备着。
    冷宫里的宫女就那么几位,外头能买通的也就这几位宫女,但凡有些眼见力与脑子,谁有问题,一眼便知。她在冷宫里,外头情况一概不知,但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与家族。她估摸着姬泱将到宜州,总要有所作为,害她的人定会急了,左右不过这几日。
    果然——那宫女一进来她便知道了,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除了这件事。
    她是十六岁进的宫,次年生下姬泱,生产时很不顺,往后再不能怀孕。翻了年恰好四十岁,岁月对她很宽容,几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也不是那等小门小户之女,她蹙眉,看向那凭空冒出水帘的地方。
    都说宫中有鬼,毕竟宫中可怜人、枉死之人太多。她从未怕过,鬼只会害为恶之人,她没做亏心事,有何好怕?
    冷宫更是传闻中的鬼怪聚集地。
    难道,方才真的是鬼?
    路贵妃思虑一番,展开眉头,起身下床,穿好鞋,往前走了两步,看往镜的方向。
    镜却忽然往后退一步,秾月与芳菲很不解,她们公子谁都不怕,为何要这般?
    镜也不知自己是为何,明明是他自己要来看姬泱的娘,来时也很兴奋。真见到时,他隐隐约约发觉,他似乎对姬泱母亲的这个身份带有天生的敬畏,说不清道不明。
    路贵妃却瞧不见他的后退,她柔声道:“不知是哪位,方才救了我的性命?”
    “……”镜屏住压根没有的呼吸。
    路贵妃又道:“若是方便,可否现身,让我给您行礼致谢?”
    声音照例柔和,动听无比,镜却依然有些怔。
    他怔了怔,竟傻乎乎地真的现了身形出来。
    要知道,他初时只打算来悄悄看一眼罢了。
    饶是路贵妃也不由伸手抚住心口,屋内黯淡,只有一点烛火亮着微弱的光。便是这点光内,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位少年。那少年生得,仿若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跟画中走出来似的,他一出现,屋子似乎都为之而亮。
    路贵妃怀疑自己是想错了,这,这绝不是鬼,这是神仙!
    少年现形后,身后又连着现出了两位女娘,看起来不过十来岁,却也是人间少有的美貌,路贵妃真以为自己被神仙救了命。
    身为人,总归对神有所敬畏,她是信佛的,差点真要弯腰拜下去。
    镜看她弯腰吓了一跳,不知她要做什么。
    他赶紧出声:“我,我,我不能接受您的行礼!我,我——”神仙竟开口说话了!
    路贵妃抬头,惊喜得甚至双眼含泪:“多谢仙人救我一命!”
    “……我,我不是神仙!”镜更着急,“我,我是鬼!”
    路贵妃根本不信,她惊喜起来,方才的端庄便没了,她不再蹙紧眉头盯着他瞧,他不该再紧张才是,可他还是紧张。他乱摆着手,嘴中混乱道:“我,我和姬泱成亲了!我,我来看看他的娘…………不是,不是,我与他和离了,我——我——”镜“我”不出来了,他不会说话了,他要哭了,他可怜回头看秾月与芳菲。
    秾月站出来,朝路贵妃行了个福礼,她显然也认出这是姬泱的母亲了,口齿清晰道:“见过贵妃娘娘,奴婢名为秾月,这是我们公子,他…………”她将镜与姬泱这两个多月的事儿大致讲了遍。
    她边讲,镜边用力点头,芳菲偶尔作补充。
    路贵妃的面目表情不停变幻,听到姬泱差点死的那段她伸手抚心口,再听镜将他救了回来,她大松口气,后来的事便有些离奇了,儿子与这个漂亮得似神仙的男鬼成亲了?!路贵妃很不解,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境况。
    秾月特地又讲了镜是如何替姬泱挡了三箭,路贵妃面上本还有些茫然、迷糊与不解,甚至也有些谁都会有的担忧。听到这儿,她不禁抬眸看镜,镜不好意思地咬住嘴唇,差点儿便要伸手去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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