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偷偷掀帘看了眼,轻声告诉她,“公主,是布和世子在唱草原长调。”
    “……”容淖疑惑,稍微打起点精神。
    御驾第一日抵达御营时,布和也在台上唱歌,任人品头论足。
    但那时布和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窝囊世子爷,反抗不了多罗特汗的刻意羞辱。
    此一时彼一时,布和手握权柄,为何还来做这种在众人眼中不甚体面的事。
    容淖掀帘望过去,发现布和似乎也在看向自己马车所在的方向。
    二人遥遥相望,布和颔首示意。
    容淖依稀记起,自己似乎曾经夸赞过布和的嗓音。
    容淖不过一恍神的功夫,西北方向有道身影御马而过,飒沓矫健。
    距她不算远。
    容淖脑子迷迷蒙蒙的,顺口叫住他,“策棱。”
    驭马的人肩背微僵,有些不可置信回头。
    容淖冲他招手,示意他过来,自己有话说。
    周围已有人明里暗里往他们这边瞟。
    容淖不以为意。
    众所周知前几日策棱救过她一命,大庭广众之下坦坦荡荡说两句道声谢是应当的,偷偷摸摸相见才是真有问题。
    策棱到距容淖马车车窗两步远的地方勒马停下。
    规规矩矩颔首行礼,下敛的眼皮遮住所有情绪。
    “公主有何吩咐?”
    容淖示意他再靠近一些,以只能他们二人听见的声音悄然问,“你早在巴依尔身边安插了眼线?”
    那日被策棱及时救下后,容淖百思不得其解。
    从前策棱能神出鬼没找到她那是因为策棱在宫中领侍卫职,监守自盗嘛,确实方便。
    可出宫到御营后策棱为何还能及时关注到她的情况?
    直到她听说策棱为了拖延时间直接揭穿了多罗特汗做过的恶事,以及让人从巴依尔处顺利骗到密令交给布和,这才恍然大悟。
    巴依尔身边有策棱的人。
    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难怪策棱消息通达。
    但是……
    容淖目露探究,她更疑惑了,策棱为何会在巴依尔身边安插眼线。
    就目前来说,策棱在漠北都没完全站稳脚跟,总不能心大到已在垂涎隔壁的多罗特部了吧?
    容淖之所以叫住他,纯属是因为他救过自己一次,想提醒他一句近来低调些,最好赶快清理干净他在多罗特部留下的手脚。
    太子勾连多罗特部究竟能搞出什么事她目前不清楚,但她很清楚皇帝对待这事的态度。
    皇帝一定会宽宥太子,便意味着有其他人必须为太子承担怒火。
    所以能不沾多罗特部尽量别沾,免得引火烧身。
    策棱没有立刻回答容淖的问题,他高居马背,垂眸看人时显得格外凌厉。
    容淖不怕他,微微扬首与他对视。
    两人目光相接,清亮与深沉,像是在无声角力。
    良久,策棱似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公主当真想知道?”
    他态度极恭敬,可那极黑的瞳仁里分明有几分若有似无得挑衅,仿佛在说——你敢听吗?
    听他自初冬入京时,听闻她可能和亲多罗特部,便开始四处扫听多罗特部的消息,甚至往里面安插人手。
    听他的所有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容淖迟钝地从那双锐利深沉的眼中,读出了些不太正经的内容。
    她张嘴欲要说什么。
    策棱先她开口,“属下粗愚,自不及金声玉质的长调悦耳,公主定是不爱听的。”
    第49章
    连日大雪,拖延行程。
    御驾比预定的时间晚两日抵达喀喇沁部。
    皇帝先前说回銮时要绕路去探望三公主并非虚言。
    御驾在端静公主府驻跸。
    前些年皇帝北巡时也曾驾临过公主府,府中上下有迎接御驾的经验,是以办起事来有条不紊。
    除皇帝外,容淖等一干与三公主血脉亲近的女眷等都被安排在公主府内。
    其余随驾人等则在公主府附近扎营。
    容淖既对外称摔断了腿,这一路在人前现身时她都是坐在轮椅上的。
    她穿过人群无声打量三公主,许多年没见过这位三姐了,记忆中只剩下个沉默不起眼的单薄身影。
    今日再见三公主,委实有些出人意料。
    三公主面容似乎与从前在宫中时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在褪去少女的稚弱纯粹后,有种柔婉的妩媚,眼眸清澈明净,并不见几丝姻缘不幸的消沉暗淡。
    只是可能人在病中的缘故,看上去细若新柳,也格外多思善感爱哭。
    三公主从御驾刚至,一直哭到众人各自分开安置。
    以前的三公主似乎没这般爱哭弱气。
    容淖不由想起那日在冰蹴场上四公主同她说起的,有关三额驸噶尔臧的闲话。
    “六姐,你说皇阿玛为何不接三姐回京城啊?”安顿下来后,与容淖毗邻而居的八公主迫不及待找到容淖讨论。
    三额驸荒唐至极,三公主和亲后的日子不好过,这是整个宗室皆知的事情。
    八公主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宫廷,不知道正常夫妻如何相处,但她在宫中见过许多嫁人后“不好过”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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