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异口同声:“是,谨遵大人训诫。”
    韩榆满意勾唇,挨个儿揉了揉面前几个小娃娃的脑瓜,转身离开。
    离下值还早,韩榆乘马车回府衙。
    一众官员正在奋笔疾书,韩榆远远看了会儿,吩咐韩三:“送些绿豆汤过去。”
    云远府位于大越最南方,农历三月就有些热了。
    厅堂里人挤人,空气又
    不流通,光顾着擦汗了。
    这样不行,大大影响了办事效率。
    绿豆汤乃是解暑佳品,他们值得拥有。
    收到来自知府大人的绿豆汤,感动得无以复加的官员们:“???”
    韩榆伏案办公,边一心二用问韩三:“派了哪几个过去?”
    韩三磨墨的动作微顿:“韩四韩五暗中随行,韩十二扮作商贾,携奏折入京。”
    韩榆轻唔一声:“够了。”
    今天一早,马三一行人就上路了。
    负责押解他们的是云远府驻军,足足有上百人。
    以防马三被灭口,奏折被截走,韩榆让韩字部兵分两路,两人护送大魏细作,一人护送奏折。
    如今千夫长手中的奏折,上面不过一首寻常诗作。
    真正的奏折,天未亮就上路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锣声响起,韩榆打道回府。
    洗漱后,韩榆坐在灯下,边撸猫边看书。
    刚看了两页,韩二敲门进来:“主子,太平府有消息了。”
    韩榆放下书,作洗耳恭听状。
    “韩六根据韩兰芷提供的画像,找到家住梨花村的杜仓。”
    萧水容娘家就在梨花村。
    韩榆眸光微闪:“继续。”
    “在韩六的威逼利诱下,杜仓竹筒倒豆子,把所有都说了。”
    永庆元年,即韩榆......韩景修韩静云出生那年。
    杜仓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二流子,正月十六那天在镇上四处闲逛。
    逛着逛着,就看到韩发背着个竹篓,鬼鬼祟祟地钻进巷子里。
    杜仓跟过去,发现
    他从竹篓里抱出两个孩子。
    孩子一直哭,韩发却不管不顾,把他们放到地上。
    “杜仓说,跟韩发碰面的是两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各自背着个竹篓。”
    “其中一个从自己的竹篓里抱出个孩子,交给韩发。”
    “韩发接过孩子就走了,杜仓说,那孩子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好料子。”
    “而韩发留下来的那两个孩子,被两个大孩子带走了。”
    “韩六让杜仓回忆两个大孩子的模样,他年事已高,当时又离得远,依稀只记得个轮廓。”
    韩二取出两幅画像,低声道:“属下看过,与那马甲马乙有几分相像。”
    只是画像上的更年轻,完全是小孩子的样貌。
    而现在的马甲马乙,虽然身量肖似四五岁的孩童,五官却更显成熟,不做伪装的话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已经成年的侏儒。
    韩榆展开画像,脸色难看至极。
    摊上个平昌伯也就罢了,怎还跟大魏细作扯上关系了?
    即便他不是真正的韩榆,但他向来有着追根究底的良好素养,这才花大功夫追查真相。
    事到如今,当真是一环扣一环,越来越复杂了。
    韩榆以手扶额,另一只手已将扶手捏出了裂痕
    良久,韩榆沉声道:“你立即追上去,去问马三,他知不知道钱广白和阮鸿畴。”
    钱广白,即谎称平昌伯府二公子命格有异,恐会危及阮氏的跛足道士。
    阮鸿畴自不必多说,正是平昌伯那厮。
    韩二不敢迟疑,飞快
    奔去马厩,一路出城,去追押解大魏细作的队伍。
    汗血宝马疾驰两个时辰,终于追上正在路边栖息的队伍。
    负责守夜的士卒认出韩二是知府大人的贴身护卫,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深更半夜的,您怎么来了?”
    韩二面不改色道:“知府大人发现一处疑点,特让在下前来审问。”
    士卒一脸唏嘘,知府大人未免太尽心尽责了。
    这人都送去越京了,大人完全可以把烂摊子丢给越京的官老爷,但是大人他没有这么做,还让人连夜追上来。
    “您尽管问便是。”士卒说着,贴心地避让开来。
    韩二权当没看见士卒陡然钦佩的表情,走到关押马三的囚车前:“马三。”
    马三早在韩二出现时就醒了,这会儿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
    韩二并不同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知道钱广白吗?”
    马三搭在腹部的右手蜷曲了下,又很快松开,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韩二又问:“知道阮鸿畴吗?”
    有了第一次的冲击,这次马三半点反应都没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也不认识他们。”
    韩二一个手刀敲晕了他,同士卒点头示意,原路折返回去。
    韩榆还没睡,在等消息。
    听了韩二的转述,他指尖轻点两下书页:“所以马甲没说实话,对我有所保留。”
    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
    韩榆合上书,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把能调动的人手都调来云远府,再
    传信给韩一,他手头的差事交给韩四,让他尽快赶过来。”
    既然确定了交换两家孩子的是大魏细作,背后授意之人细思极恐。
    若试药人的泄露是想让韩榆难堪收场,那么瘟疫是真想要了他的命。
    韩榆不敢心存侥幸,只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韩二应是,无声退了出去。
    韩榆褪下衣衫,又熄灭蜡烛,借半空洒下的银辉准确摸到床边。
    “喵呜!”
    刚坐下,耳畔便响起凄厉的猫叫。
    韩榆弹起来,抱住壮壮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压到你的。”
    壮壮挠了下韩榆的手腕,在他躺下后趴在枕边。
    韩榆盖上薄背,摸了摸它,喃喃自语道:“我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回应他的是壮壮极度舒适的咕噜声。
    韩榆收回手:“嗯,你也是。”
    -
    四月来临,天气越发炎热。
    自马三被捕后,府城再没出过什么幺蛾子。
    随处可见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笑容挂在男女老少的脸上,日子有了盼头,说话吆喝也有劲儿了。
    中旬,壮壮病倒了。
    府城有专门的兽医,韩榆请他来为壮壮诊治,却被告知寿数已尽。
    韩榆不信,又让韩九给壮壮看。
    他得到同样的答复。
    韩榆还是不信,背着人给壮壮喂小白的叶片。
    夜深人静时,韩榆辗转难眠,蹲在猫窝跟前,神经兮兮地问:“你会好的,对不对?”
    无人回应。
    壮壮也没睡,它舔了舔
    铲屎官的手指,无声安抚着。
    它不能说话,却能感知到他的惊惶不安。
    舔一舔,睡一觉就好了。
    大猫舌头上的倒刺划得手指微痒,韩榆低声咕哝了句,把它抱上床。
    韩榆把手搭在枕边,壮壮的尾巴缠上他的手腕。
    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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