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韩大人来了,昨夜睡得可好?”
    韩榆面色如常地应付同僚的问好:“睡得不错,意外没有认床。”
    这番言论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永庆帝睡得迟,这会儿还没醒,但既然来了,也不好再回去,只能在寒风里等着。
    闲来无事,大家谈天说地打发时间。
    “这么冷的天,钟叔同和钟季同跪了好几个时辰,冻晕过去了也没见到陛下。”
    “唉,怎么说都是他们的身生父亲,这会儿估计还不知道南阳伯又出事了。”
    斯人已逝,还是以那样凄惨的方式结束了性命,大多数人心有底线,说两句见好就收,转而提起其他。
    “诶你们听说了没,陛下把虎头令给了长平公主。”
    人群中传来吸气声。
    虎头令乃是掌管禁军的令牌,唯陛下一人所有,怎么落入长平公主一介女子手中?
    疑惑的目光投向戴首辅,大家都盼着他能给个答复。
    戴首辅听人提及自己的外孙女,仍然面不改色,维持着一贯的严肃:“老夫如何能揣度陛下的意思?约摸是看在殿下武艺非凡,禁军又没个领头的,便由殿下暂为统领。”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丁点儿有用信息都没透露。
    众人不免失望,见戴首辅不想多说,只能按捺下满腔好奇,闭口不言,改为用眼神交流。
    反正戴首辅在最前头,又看不到他们
    的眼神官司。
    ——陛下此举何意?
    ——大抵是看重罢。
    ——可长平公主一介女子,如何能抛头露面?
    ——不能抛头露面那位也抛头露面不止一次了。
    ——长平公主倒是有几分本事,文武双全,可惜她是个女子。
    ——所以陛下才放心把虎头令交给她啊。
    ——此言有理,此言有理!
    韩榆发现,他竟然能完全明白他们的意思。
    所谓女子,所谓公主,他们怕是忘了,一百多年前曾有两位女帝。
    不过这可以勉强视为朝臣们对她的肯定,姑且算作好的发展。
    韩榆垂手而立,将众人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不禁莞尔一笑。
    眸光流转,恰好与韩松四目相对。
    韩松:盯——
    韩榆:“......”
    韩松眼神复杂:“你......”
    韩榆眨了眨眼:“什么?”
    韩松摇头:“没什么。”
    韩榆摸了摸鼻尖,转回头目不斜视。
    不多时,永庆帝醒来。
    他只召见了部分官员,其中包括韩榆和韩松。
    永庆帝心里存着事,臣子的殷殷关切也没能让他开怀。
    官员们都是极有眼色的,见陛下兴致不高,请辞告退。
    “韩大人的缝针之术当真厉害,连陛下都赞不绝口。”
    “听闻梁军攻城时韩大人给云远府驻军用上了缝针之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韩大人真乃高义!”
    恭维之词不绝于耳,韩榆始终保持谦逊的微笑。
    “韩某只是误打误撞发现了缝针之术的妙用,这
    一方法能救治陛下和受伤百姓,韩某自是深感荣幸。”
    彼此说了些客套话,韩榆和两位师叔及韩松离开。
    戴首辅在原地站定片刻,眼里带着思量。
    “父亲。”
    戴首辅长子戴振耀上前来,恭敬唤道。
    “听到了吗?”戴首辅单手负后,面容冷峻。
    “您是说......虎头令?”
    戴首辅看戴振耀一眼,后者了然。
    “让你媳妇进宫一趟,给皇后娘娘传句话,她若是做不成,老夫不介意帮她一把。”
    戴振耀低声应是。
    -
    就在永庆帝命全公公严查的时候,祭天大典出事的消息传回越京城内。
    当天便有流言传出,祭天台之所以会坍塌,全是因为永庆帝为君不仁,德行有损,上天诸神不满永庆帝这个皇帝,才会在祭天大典当日降下灾祸。
    不过三天,就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当今百姓大多迷信,否则也不会相信云远府花神娘娘的传说。
    人云亦云下,绝大多数的百姓信以为真。
    有人跑到皇宫门口叫嚣,让永庆帝向上天认罪。
    有人在夜里往府衙大门上丢烂菜叶和臭鸡蛋,借此表示对永庆帝的不满。
    城里闹哄哄,流言也大有往城外地方传扬的趋势。
    全公公掌管皇家暗卫,在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报永庆帝。
    永庆帝怒不可遏,下令绞杀故意传播谣言的人。
    全公公不仅要调查南阳伯是否清白,还要遏制谣言的流传,可把他老人家累得够呛。
    不过两日,
    就有数十人死在皇家暗卫的刀下。
    另一边,韩榆也知道了越京城的流言,借吃饭找上韩松。
    韩榆吃一口菜,咽下去才说:“果然,他就没有安分的时候。”
    韩松不置可否,把韩榆喜欢吃的菜往他那边推了推:“南阳伯的事查得如何?”
    他打算插手,却被韩榆拦下了。
    “我没能救下他,怎么也要还他清白。”
    韩松便不再坚持,任由韩榆自行安排。
    到今天,已经过去四天。
    因着种种缘故,他的遗体仍然停放在那个偏僻的院子里。
    除了禁军把守,连南阳伯府的两位公子都不能进去。
    韩榆低头扒饭,语气是几日以来从未有过的愉悦:“昨晚有了结果,我让韩二给禁军通个气。”
    韩松夹菜的手顿了一顿,若无其事地收回:“那就好,我便静候佳音了。”
    韩榆笑笑,狭长的眸弯起来。
    这厢刚吃完午饭,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韩榆走出去,工部侍郎高国梁被禁军从房间押出来。
    高国梁一路求饶,尽数被禁军无视。
    等他们走远了,官员们才走出来。
    “怎么回事?”
    “莫非真是一场冤假错案?”
    “真要这样,南阳伯可死得太冤枉了。”
    “要不去看看?”
    “可陛下那边......”
    “又不凑上前,只管离远了看呗。”
    “这主意好!”
    乌泱泱的官员跑远了,只留韩榆和韩松在门前。
    韩榆发出邀请:“一起?”
    韩松整理衣冠:“走吧。”
    ...
    ...
    韩榆赶到时,高国梁已经认罪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
    “微臣比钟赫早几年入朝为官,凭什么他早早成了工部尚书,而微臣还在三品侍郎的位置上挣扎?”
    “微臣不甘心,我不好过,钟赫也别想好过!”
    “说来也可笑,钟赫最是信任微臣,什么都放心交给微臣,包括祭天台的修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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