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不怎么冷。”越含玉侧首,清凌凌的嗓音穿透昏暗落入韩榆耳中,“主要是想见你一面。”
    韩榆怔了下,眼角眉梢漾起笑意。
    从祭宫回来后,他们就没见过面,仔细算来已有一月。
    “今夜是意外之喜。”韩榆举杯,“我看你宫宴上疲于应酬,原打算让你好好休息,明日再夜探公主府。”
    越含玉莞尔,与韩榆碰杯:“只要能见面,谁主动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同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忘了恭喜你,喜提副统领一职。”
    越含玉轻笑:“我还得谢谢皇后。”
    那日她打一棒子给颗糖,成功把虎头令从永庆帝手里扣过来。
    虽然只是暂时,却足以引起戴澹和戴皇后的不满。
    戴澹以为他行事隐秘,殊不知戴振耀夫人刚跟戴皇后通过气,越含玉就收到了消息。
    戴皇后如何能容忍永庆帝越过靖王,将暂管禁军的权利交给越含玉?
    这边对越含玉的忍耐告罄,那边还有戴澹再三催促,戴皇后被怒气
    冲昏了头,冲动之下竟派人去祭宫暗杀越含玉。
    死士潜入祭宫,竟误打误撞惊动了永庆帝。
    多名皇家暗卫联合追捕,几经周折才把人拿下。
    暗卫姑且可以看作是死士的同类,如何审问,如何让一名死士松口,他们再清楚不过。
    经过两天两夜的审问,死士终于供出了幕后主使。
    原来他的暗杀目标不是永庆帝,而是住在另一侧偏殿的长平公主。
    而指使他这么做的人,正是永庆帝的结发妻子——皇后戴氏。
    戴氏一族存的什么心思,永庆帝再清楚不过。
    他也一度顺水推舟,冷眼旁观甚至利用戴氏压制越含玉这个除了太.祖皇帝之外,唯二天生巨力的女儿。
    冷静下来后,永庆帝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想来是因为他将虎头令给了长平,戴皇后急了,方才出此下策。
    要是放在以前,永庆帝一定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但这次他没有。
    沾了剧毒的匕首离他的脖子只有一步之遥,若非皇家暗卫出现及时,这会儿他已经驾崩了。
    自从服用丹药后身体大不如前,永庆帝变得格外惜命,一怒之下直接让戴皇后“卧病在床”,又将掌宫之权交给两位贵妃。
    涉及皇家辛秘,一旦传出必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权衡之后,永庆帝命人不得将此事外传,违者一律枭首。
    为了补偿越含玉,同时警告戴氏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火,永庆帝脑子一热,直接封长平
    公主为禁军副统领。
    等他反应过来,后悔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圣旨已经送到长平公主府,满京权贵人家都知道了。
    君无戏言,永庆帝肠子都悔青了,还得在越含玉进宫谢恩时作出一副慈父姿态。
    心中如何作呕,如何憋屈,大抵只有他本人知晓了。
    至于他在祭宫居住的正殿好端端为何出现老鼠,趁人不备将被褥咬得稀烂,长平公主表示这是巧合。
    “黄信是个踏实肯干的,我无需事必躬亲,无事点个卯即可回去。”
    韩榆抿一口酒:“黄信不错,此人可用。”
    越含玉颔首:“我晓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这么把一壶酒喝光了。
    再看窗外的天色,差不多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离开前,越含玉往韩榆手里塞了个荷包。
    “喏,押岁钱。”
    韩榆捏了捏,千两起步。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取来事先准备好的押岁钱。
    “宫中年幼的公主都得了押岁钱。”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
    正月初十,官员开始上值。
    年初还算清闲,韩榆每天吏部、韩宅两点一线,过得还算舒坦。
    另一边,王青生和赵院首过年期间笔耕不辍,总算在正月下旬完成了医书的编著。
    永庆帝亲自提名——《越经》。
    二月,《越经》印刷完毕,开始在越京售卖。
    与此同时,永庆帝以自身为例,大力宣传缝针之术的优点,并下达诏令,勒令行医之人必须掌握缝针之术
    。
    先从太医院开始,全体学习缝针之术。
    待这些人学有所成,再送去教授军中大夫。
    考察不合格的人,一律不得留在太医院和军中。
    民间亦然。
    乡野暂且不论,各大医馆的大夫三次机会后若不能熟练掌握,就不无法继续留在医馆。
    这种行为虽然太有强制性,但在某种程度,算是间接救了很多重伤之人的性命。
    韩榆了解过后,并没有发表过多的看法。
    永庆帝把这件事交给太医院负责,以赵院首和王青生的品行,必然会做到最好。
    另一方面,在永庆帝的宣传下,大家也都知道缝针之术和当朝吏部尚书之间的关系。
    韩榆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也算收获颇多。
    ......
    中旬,越京涌入不少读书人。
    按理说会试三年一次,去年已经考过,合该三年后才会有。
    恰逢宫中太后七十大寿,永庆帝大手一挥,在今年开了恩科。
    早在去年腊月,消息便陆续传往各地。
    举人们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越京参加会试。
    云远府的举人就在其中,陈同等十八人刚安顿下来就向韩宅递了拜帖。
    韩榆于百忙之中抽出空,分别考校了他们。
    “没什么大问题,保持好心态就行。”
    十八位举人连声称是。
    陈同说:“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大越的官道都已经铺上水泥,途中遇到赶考举人,他们都对您感恩戴德,说了许多好话。”
    邓回轩附和:“大家都想一睹您的真面
    目呢。”
    韩榆勾唇,他又在读书人中赚了波名声?
    陈同一行人没在韩宅久留,只待了一个多时辰就回客栈了。
    韩榆为了避嫌,没有对他们多加关注,只让韩字部盯着点,保证他们别在越京出事就行。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
    不过出事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位进京赶考的举人,以及目前正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三月后将要流放三千里的前礼部尚书——贾昊。
    二月二十这天,有一自称来自松江府,名为秦胜的举人击登闻鼓鸣冤。
    府尹升堂,问他有什么冤屈。
    秦胜:“草民要告前任礼部尚书贾昊借职务之便公然索贿,索贿不成更改考生答卷的姓名,让他人顶替该考生的功名!”
    府尹:“???”
    不是,你说谁?
    贾昊?
    这位人都在刑部大牢了,你告他作甚?
    但出于职业素养,府尹还是继续问下去:“你有什么证据?”
    “草民的兄长乃是四年前参加会试的秦良,贾昊暗示他只要给足了银钱,定能给他安排一个极好的名次。”
    “兄长耿直,当时就拒绝了,谁知贾昊事后寻仇,竟将兄长答卷篡改成他人所有。”
    “兄长落榜,回乡后一蹶不振,不久后便郁郁而终。”
    “不仅草民的兄长,兄长的几位同窗也有同样的遭遇。”
    “这四年以来我们几家想尽办法,却始终求告无门,还要四处躲藏,逃避贾昊的戕害。”
    “直到今日,草民家中
    只剩草民一人,兄长同窗家中一人不剩。”
    “听闻贾昊获罪,草民才敢击鼓鸣冤。”
    秦胜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还请大人为草民几家做主,还兄长及其同窗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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