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政见他左挪右闪,一把抓了常歌右手臂,反手一拧。
    此前被他这么反手拧了两次,此次常歌早有准备,借势立即将身子一转、转为面对祝政。他冷笑一声:“先生,再一再二不再三啊。”
    祝政另一只手直往常歌后腰探去,被他闪身躲开,奚落道:“先生好癖好。”
    “彼此彼此。”祝政沉着脸应道。
    常歌后退一步,只想挣开祝政的手,祝政却擒住他不放,二人另一只手则不住地你来我往,一个想夺这竹简、一个不让他夺。
    常歌一直狂挣被捉住的那只手,未料到,祝政陡然松开常歌,惯性让他后退几步,险些未站住。
    祝政就势上前一步扶了他一把,顺势抽了常歌后腰的竹简。
    他迅速展开看了,字迹和模样一般灵秀,所写正是玄微子[1]名篇捭阖所感所悟。他低声道:“将军好耐心,还会教书。”
    常歌一把抽了竹简,说:“先生好礼貌。”
    祝政将广袖一甩,正色说:“亲而无间,何须谈礼。”
    常歌将这袭竹简大略扫了一遍,似乎对这课业颇为满意,将其放置在帐中一个单独隔出来的架子上,上面尽是类似大小、类似颜色的竹简。
    祝政将这帐内一扫,帐内置着琴、熏着香,居然还有一局未完棋子残局。他心中一酸,开口道:“将军这三年过的舒服。”
    常歌往自己床榻上一坐,说:“刀尖上起舞,不找点消遣怎么行。”
    祝政并不接常歌的话语,反而说:“琴棋书画,玉童在侧。”
    常歌头也不抬,说:“打打魏军、教教玉童,皆是闲情逸趣。”
    祝政闻言几步便走了过来,站在常歌身前。昏暗的烛光将他身姿拉出一片暗影,榻上的常歌埋在他的阴影之中。
    常歌见他上前,冷笑问:“先生何事。”
    “你营中之人,少了三分之二不止。”
    “先生营中不留一人。”
    祝政浅笑:“将军爱夜屠,我岂敢留人。”
    常歌往床上一仰倒,说:“我看未必吧。先生的桃车,尽数都运往武陵喂猴子去了。”
    “看将军营中,不知明日桃车能否有一半到达。”
    常歌一个翻身,面朝里躺着,低声说:“放心。”
    祝政漠然说:“你我二人争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可不必。”
    常歌依旧埋头望着淹住自己的这片影子:“我倒觉得颇为有趣。”
    祝政忽然将常歌肩头一拉,伸出白玉般的手,他骨节明显、手指纤长,缓缓捏了常歌下巴,强制他回头看着自己。
    常歌见他出手轻浮,立即恼怒,皱了眉喝道:“祝政!你怎么敢?”
    祝政垂着眼睛望着他,淡淡说:“怎么不敢。将军今晚才说过,‘先生真是有胆有谋,什么都敢’。”
    见他引自己说过的话羞辱,常歌抬手便抚开祝政右手,带着几分恼怒,别着脸面朝里躺着,不去看他。
    祝政幽幽望着他:“怎的,将军不敢了。”
    常歌背对着祝政,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说:“我以为你死了。”
    “周天子死了。祝政还活着。”
    常歌惨笑:“有何区别。”
    祝政认真地想了想,说:“祝政过的更舒坦。”
    常歌头都不抬直言道:“你当然舒坦。隐世睿凤,先生好雅。”
    祝政忽然笑了笑,问:“说,你厮杀魏军三年,是不是以为我死了、要报仇。”
    常歌短笑一声:“我没那么伟大。纯粹找点乐子。”
    祝政急切接道:“那竹简也是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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