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湄却膝行上前,不顾杨平的威胁,牢牢抓住了杨平的手,引着他的手触向自己的小腹:“杨郎,妾只想知道,我们失而复得的爱子,这一回,你保不保得住?”
    杨平惊呆了。
    他颤抖地委顿在地,慢慢将手掌贴在柳湄的腰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孩子?”
    柳湄满脸是泪,哭道:“陛下,妾身害怕。”
    他的女人哭倒在他的怀中,因为害怕不能保住他的孩子,再软弱的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杨平忽而生出一股莫须有的勇气,和直指韦碧臣的恨。
    这就够了。
    *
    楚军大营。
    颜法古陷入了“贫道算命究竟准不准”的天人交战,若说准吧,那怎么给狄小哥算出一个旺夫命;若说不准吧,那麒麟送子是一般人能算出来的么?
    姜扬好心给他指点迷津:“瞎猫还能撞上俩死耗子呢,何况你天天瞎算,这要是都一个不中,那得背时到什么地步。”
    颜法古被一盆冷水浇下,蔫了。
    姜扬如今里外一把抓,虽然还没有实名,但做的事已经等同丞相,主公从蜀州回荆就开始引导他由武转文,近来北燕、风族、天下藏书阁三头兼顾,忙得他脚不沾地。
    颜法古这个闲到被主公派去算吉日的假道士跑来他帐子乱晃,可不是该被怼。
    倒不是颜法古真有那么闲,给小王子正式会见群臣算吉日,那是发挥道士本职,他其实是有一事不解,来找姜扬打听,前面都是铺垫。
    颜法古不明白的是主公对四大名阀的选择。
    在荆楚时,颜法古以为主公想拉拢柳家,不然怎么会放任柳家在欺瞒主公后全身而退?
    后来严家倾力要扳倒韦碧臣,颜法古猜测主公其实接受的是严家,不然严家在雍州战场泥足深陷,还痛失两个嫡系子孙,势力大减,着实犯不着当这个出头鸟。
    再后来就是与风族鱼凉会盟,主公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救回王家女和严家妇人,主公特意宽慰他不会留王家,那似乎就确定是留严家。
    但现在再看,又是一团乱麻,颜法古着实理不清楚,他也不是没起卦算命,但近来夜空是月明星稀,想看星象都没得看。
    颜法古以窥测天机的神算子自勉,实在是好奇主公布局。
    何况他与王家还有一笔血债要算。
    姜扬倒不怕他走漏风声,颜法古此人,你告诉他军机,保证没第三个人知道,但你要告诉他哪家大侄子看上了哪家二闺女,不出三个时辰,全楚军都知道得明明白白的,顺便连婚约媒婆吉日吉时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道士嘛,打八卦是正职,打仗才是副业。
    因此姜扬也不藏私,笑道:“你要是早两天问,我也说不准,但今日来问,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
    说着,姜扬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谢字,另手羽扇半遮着,颜法古刚看清就被他抹了。
    “怎么会?”颜法古惊讶,手里拂尘都歪了。
    四大名阀,都是燕朝根系深扎的权贵家族,都是官宦勋爵的钟鸣鼎食之家,但计较起来,严家柳家是官商出身,王家是宗室之后,只有谢家是文人清贵。
    因此尽管从势力财富上而言,谢家发展得不如其他三家,但谢家在地位上是稳稳压三家一头。
    尤其燕朝半数书院都有谢家的影子,在文人中的影响力,谢家是独一份。
    这样的“清流”,按理是不会和楚军联系的。
    但谢家尽管还以清流自诩,其实早就与其他三家一样,不是什么文士之族,而是权贵之族了。
    不然怎么叫四大名阀呢?有权有势有财有兵,才是阀。
    姜扬点出关键:“天下藏书阁。”
    颜法古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叹道:“小王子真是福星。”
    “可惜与主公一样命苦,”姜扬感叹,“也不知其母是何等风华,让主公一见倾心。”
    颜法古却唱了反调,皱眉道:“贫道倒盼望那女子别太过风华绝代了。”
    “这怎么说的?”
    拂尘一晃,颜法古掐指侃侃而谈:“主公是个痴情命,若是那女子让主公爱而不忘,以后不想娶妻了,那可怎么办才好。你想想,这些年主公和她聚少离多,连个妾侍都不肯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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