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次进来,却又是不同的感觉,大大的落地窗外头是川流不息的城市街景,男人就背对着她站在那窗前,静静地打量了一番风景,这才回头,看着她说道:“和我讲一下你的过去吧,我想了解。”
    对于岑茉,苏行止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跟在他的身边,但这个女人身上实在是有太多的谜团。
    关于她为什么打那么多份工,为什么养成这么独立自强的性格,又为什么从来不提起父母亲人,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这些苏行止全部都是不知道的。
    原本想着等认识的时间长一些,再慢慢由她自己讲述出来,但有了今天这种事情,他却觉得等不了了。
    不单单只是要了解她的过往,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在这种未知危险的来临时,能提前有个准备,来更好地保护她。
    男人目光如夜晚的星空一般,深邃而惹人神往,岑茉就在这样的目光下,慢慢低下头来,坐在沙发上静静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我的爸妈,是在我六岁的时候一起去世的,死于一场意外事故。”
    就跟下午在众人面前讲述的一样,只不过这会儿她跟深化了一些细节,讲得也更详细了些。
    六岁之前,岑茉的生活就跟别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日子过得普通而充实,那时她已经从幼儿园毕业了,开始上学前班。
    跟平常一样,那天她照例站在校门口等着爸妈来接,结果迟迟到没有人过来,最后天都黑了,才有几个警察找到她。
    再见到父母时,他们都已经没有温度了。
    岑父岑母所工作的学校中,发生了重大的安全事故,正在汇报表演的礼堂发生了火灾,为了让学生尽快出去,岑母被困在了里面,岑茉的父亲本来都出来了,又反身出去救妻子,一起被倒下的梁柱压在了里头。
    这个事情当时也引发了很大的讨论,一系列的免职和赔偿之后,小孩儿的安置就成了最大的难题,最后岑母的弟弟主动站了出来,发誓会好好对待姐姐的孩子,把小岑茉带回了位于z市附近村子的家中。
    事情却并没有按着承诺的方向发展,这两口子爱财如命,并且极度的重男轻女,不光霸占了岑家的家产,对岑茉的态度也非常的差。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岑茉学会了看大人的脸色生活,后来渐渐长大了些,她不光要帮着照顾舅舅舅妈生下的两个小孩儿,还要做家务,就连学费都是自己赚取的。
    这还不算完,在岑茉考大学那年,这两口子居然还烧掉了她的录取通知书,想要让她直接嫁人换取彩礼。
    当天晚上,岑茉就直接跳墙,把自己的户口证明和身份证拿好,连夜从村子里离开,来到了z市打工,至此和这家断了联系。
    后来第二年,她一边给郑梵做家教,一边用社会考生的身份,重新考进大学里。
    这就是全部的过程了,虽然岑茉讲述得很简短,但正是这寥寥数语,让苏行止心中更是愤怒,与此同时,他也很心疼。
    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继续问道:“那今天那个蒋玲玲是怎么回事?”
    “她啊?”岑茉挑挑眉:“她是我舅舅舅妈的大女儿,也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我看她可怜,小时候没少护她,可是她却不争气,小小年纪就跟孙强混在一起,后来被人看到传闲话,她就污蔑那个人是我,她还非常喜欢告我的状,以此来换取她爸妈的奖赏,我的通知书也是她偷出来烧的,因为她妈承诺,办成这件事就让她跟孙强结婚。”
    说到这里的时候,岑茉就嘲讽地笑了一下:“但你猜后来怎么样?在我跳墙逃走后,她爸妈认为找不回我了,就让蒋玲玲代替,嫁进了那老光棍家里,反正彩礼必须是要拿的,卖自己的女儿也是一样,蒋玲玲恨我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吧?虽然后来那老男人死了,她却认为我毁了的一生。”
    “从始至终,这女人都没搞清楚,她真正应该恨的是谁吧?”苏行止淡淡地接过话来:“即便是没有你,她也依旧不会逃脱那种命运,除非自己主动跳出那泥坑来。”
    “是这样的。”说到这里,岑茉倒是又开始感叹了一番。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是很大啊,有些人会想着怎么凭借努力来改变自己,有些人却只想着,怎么把别人拉下来做垫脚石,结果到最后,自己却越陷越深。
    “怕黑猫,也是那时候留下的阴影吧?”
    听见男人的问话,她就点点头,淡淡说道:“刚到舅舅舅妈家的时候,我不听他们的话,这两人就把我和一只饿急了的猫关在凉房,整整一天,放出来的时候,我和猫都受了伤。”
    这些往事都说了出来,倒有一种很舒畅的感觉,不再是以往那种憋在心里的状态,像是整个人都松懈了一般,卸下了一个很重的包袱。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苏行止站起身来:“走吧,送你回家。”
    她也就跟着走了出来,两个人坐电梯下到停车场。
    外面已经是彩灯初上,为了让街景看起来更美一些,大多数的树木都挂上了那种红色的小小灯笼,看起来格外的温馨。
    一天之内就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岑茉靠在椅背上,多少有一些疲惫,但心情却很轻松。
    正是晚上的高峰期,车子在车流里面缓缓移动着,不时就有父母领着小孩儿蹦蹦跳跳地从旁边走过,每个孩子手里还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按说还没到冬天呢,这东西就开始卖了起来,岑茉看了几眼,还挺新奇的,不多时就看见路边有一个移动的售卖车子,上面扎了好多串这种糖葫芦,里面包裹的水果也是多种多样。
    这好车子已经转过了一个路口,苏行止就在临时车位上停下来,开了车门示意道:“去买吧。”
    岑茉其实也并不多想吃,听他这么一说,却也忍不住下了车,过去买了一串草莓的,举在手上拿回来。
    先往苏行止那边递了递:“吃吗?”
    见他摇头,她这才自己拿回来咬了一口,并不像山楂的那么酸,味道甜甜的,而且水分很足。
    就这么吃了一会儿,她不知不觉就都给啃完了,扔了木棍回来,又从包里翻着湿纸巾擦手,刚刚的糖粘了上去,有点儿黏糊糊的。
    眼见她翘着手指翻找实在不方便,苏行止就随手接了过去,从那小包里拿出纸来,撕开包装递了过去。
    “谢谢。”岑茉道了声谢,低头仔仔细细地擦手。
    余光里看见,男人慢条斯理地又撕了一张纸巾出来,拿在手上朝她俯身过来。
    岑茉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躲,背后却是车门,她的脊背就贴在那里,盯着他手里的湿巾看:“干什么?”
    嘴角的糖渍被人仔仔细细地擦去,隔着一张薄薄的湿巾,男人的手指上的温度隐约传来过来。
    睫毛向下低垂着,苏行止一根手指托着女人小巧的下颌,就这么慢慢替她擦完,这才将她手里的湿巾一并取来,两张叠在一起扔进车子的垃圾袋里。
    拎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他就将那袖子稍微往下挽了挽,果然就看见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条深蓝色的扎头发皮筋。
    手指稍微用了些力气,他就将那皮筋给摘了下来。
    这人的头发又不长,偷她的皮筋干嘛?岑茉眨了眨眼,倒是挺好奇他要干吗。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苏行止很熟练地将那皮筋套在了他自己手腕上,而后才自自然的伸手给她看:“现在,我是你的人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了这皮套梗的意思?
    反映了几秒,岑茉脑子里首先闪过这个念头,而后才慢吞吞红了耳朵……这人居然在向她表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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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绯色
    ◎这下不光是耳朵,整张脸都红了◎
    一般人会怎么表白呢?大多数直截了当就会说‘我爱你’或是‘我喜欢你‘这种话, 霸道总裁点儿的,直接一个壁咚上去‘你是我的女人’。
    又或者像文学作品中那样,含蓄一些‘今晚夜色很美’。
    但苏行止这句‘我是你的人’实在是太特别了, 并不是索取,而是给予, 像是在把自己全身心奉献一般, 一颗真心捧给你, 但是要不要, 是你的选择。
    明明是小男孩小女孩之间流传的一个梗,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 会是那么的动人。
    岑茉坐在车子里,不自觉就开始反复咂摸这句话, 抬眼看过去时, 男人正好也在看着她。
    耳朵都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她便伸手按了一下, 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太丢人了吧?人家只这么一句话,就把她撩成这样。
    但心中还是有一些欢喜存在着,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情绪, 脑子乱乱的,也没办法仔细去想。
    生平头一次, 处于如此纠结的状态中。
    “走吧,送你回去。”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苏行止只是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这才发动了车子。
    总要给她一些考虑的时间才好, 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毕竟不长。
    虽说并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 但苏行止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偶尔用余光扫到女人偷偷摸摸遮耳朵的动作,他的唇角就不自觉向上扬了扬。
    头一次见她这种又羞又恼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这姑娘对于恋爱方面的事情少一根筋,苏行止是知道的,或许是经历得少,也或许是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反正如果不说明的话,再怎么亲密的互动,最后都会被她弄到正直无比。
    所以提前点醒她一下也好,至少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就这么把人送到楼下,看着岑茉下车之后,苏行止也没有直接开车离开,就那么把车子停在那里,靠在椅背上静静坐着。
    …
    岑茉进门之后,这才忽然懊悔起来,根本就没办法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丢人了吧?
    不光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而且还耳朵红到不行,往常的那股从容劲儿全都跑没影儿了,只剩下不停地害羞…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就没心情再吃晚饭,就这么磨磨蹭蹭地去卫生间洗漱,过一会儿又跑去窗边往楼下看了看。
    苏行止的车子居然还在。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穿着拖鞋走下楼去,到了那车边,刚想弯下腰看看车窗里面,门就打开了。
    高大的男人略一俯身,从车子里面出来,随意地靠在车边,在月色下静静看着她。
    一身黑色的西装笔挺贴身,但是领带却已经摘了下来,领口的扣子开了三颗,松松地敞着,露出修长的脖子与好看的喉结。
    他的长相本来就是极为干净的,肤质偏白,眉目深邃而俊朗,看着让人移不开目光,一双桃花眼微眯着,与工作时的严谨淡漠不同,他把这从不示人的慵懒状态完全展现在她面前。
    “你为什么不回去啊?”岑茉稍微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踝,抬头问他。
    “想多留一会儿。”苏行止并没有抽烟的习惯,因此即便是这样的场景下,他也只是单手插裤袋,淡淡说道。
    “哦…”岑茉就拖长声音应了一声,过一会儿,她的神情认真了些:“你今天的告白,我并不是不想回应,只是太突然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就这么坦然地把自己内心的活动都讲了出来:“听到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一开始很惊讶,但又觉得欢喜,心里…很害羞,我没有经历过什么感情,一直以来,生活的重心都放在打工上,每天只想着怎么生存下去。”
    女人估计是刚刚洗完脸,连头上的发箍都没有摘下来,就这么跑了下来,面颊看起来严肃而素净,发箍上却有一个很可爱的兔子玩偶,有种反差萌的感觉。
    穿着一身简单的睡裙,白皙的肩头和胳膊有一半都晾在夜风中,感觉有一些冷,她就缩了下肩膀,继续慢吞吞地说了下去:“所以并不知道怎么去辨别自己的感情,我是很喜欢你,但是具体是哪种喜欢,给我一些时间去思考一下,好吗?”
    “好,我等着。”苏行止的目光在那可爱的兔子发箍上停留片刻,底下就是女人光洁的额头,上面还有一些水珠,可见她跑下来时有多急。
    心底有一块不自觉就柔软了下来,随手将外套脱下来,他走进了几步,给她披在身上:“我不急,只是…想先占着。”
    “占着?”岑茉这会儿好容易恢复了镇定,听他这么说,又奇怪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一只手给她把外套紧了紧,男人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这么好的姑娘,不先占住了,我心里不踏实。”
    这样啊…”岑茉有点儿感动,但她不想显像出来,就故作镇定地抬手整理头发。
    随即纤细的手腕又被捉住,被他套上了什么东西,她低头时,才发现那是只很漂亮的手镯,镯子与他手上戒圈的材质相同,也是那种有着浓重墨绿的珍品翠墨。
    “上次给过你承诺,说送你个镯子,刚好前几天拍卖会有这么一只合适的,就给你买了。”苏行止笑了笑。
    “什么时候啊?”岑茉愣了愣。
    “你醉酒那次。”
    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她面颊绯红,她那次酒后到底是干了多少荒唐事啊!
    她抿抿唇:“我都不知道你去过拍卖会,不过这镯子肯定超级贵吧,我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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