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个人像道衍一样还好,若是他有点坏心思呢?
    后世的堡宗不就是因为一个宦官,最终落了个身陷土木堡的下场?
    见陈堪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常宁这才继续说道:“花时是要重振花嫁门楣的,若是让局势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花时得罪的,可就是满朝文武。”
    “妾身将恒丰号纳入麾下,再将云娘抬为你的如夫人,如此,就算将来花时没了瞻基师兄弟这一层关系,但他依旧是你的养子,以侯府的权势,自可保他前程无忧。”
    “届时他的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只需脱离侯府自立门户,依旧能够重振花氏门楣。”
    陈堪一愣,刚要反驳,常宁便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问道:“夫君是不是想说,以侯府的权势,哪怕没了瞻基二师弟这层关系依旧能够平步青云?”
    “不错!”
    陈堪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常宁微微颔首,问道:“那瞻壑呢,你以师尊的名义帮助花时平步青云,瞻壑也是你弟子,你又该如何,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你要给世人留下一个厚此薄彼的名声?”
    陈堪张了张嘴,只觉得哑口无言。
    朱瞻壑将来必定是要承袭汉王爵位的,但也只是爵位。
    按照朱棣现在定下来的政策,朱瞻壑大概率是要被当猪养起来的。
    那到时候他出手帮了花时,要不要出手帮朱瞻壑?
    帮他要属于藩王的权力,还是帮他谋夺大徒弟的皇位?
    第四百三十四章 屁股决定脑袋
    陈堪沉默了。
    因为他发现他往日竟然从未朝常宁所说的方向去考虑过事情。
    他想着的,一直都是往后以侯府的权势去帮助花时。
    却从未想过朱瞻壑的未来该如何。
    此刻被常宁提醒,才惊觉如今已非太祖爷分封天下诸王的时期。
    他可以不担心朱瞻基,因为朱瞻基注定是要继承皇位,成为天地间最尊贵的那个人。
    但朱瞻壑,他却没办法袖手旁观。
    他这个老师若只帮花时不帮朱瞻壑,那他又该如何面对年纪更小的朱瞻壑?
    若是连朱瞻壑一起帮,怎么帮?
    所以,这是一个悖论。
    要么两不相帮,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要么两个都管,不做那厚此薄彼之事。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那是不可能的,他费尽心力教出来的弟子,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游离于朝堂之外的。
    陈堪对他们每一个人都寄予了厚望,只盼他们前途一个比一个光明。
    但两个都管,他确实管不了。
    朱瞻壑继承汉王爵位之后,从身份上来说,已是天下一等一的清贵人,自己能帮他什么,总不可能真的帮他抢夺朱瞻基的皇位吧?
    陈堪的思绪忽然有些纷乱起来。
    见陈堪沉默,常宁忍不住轻笑道:“想明白了吗,夫君?”
    陈堪点点头,但脸上依旧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常宁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以为,云娘入咱家宗籍,只是为了花时是吗?”
    “难道不是吗?”
    陈堪茫然的反问了一句。
    顿时气得常宁伸出手指点在他眉心上,不忿道:“猪脑袋啊,夫君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傻了?”
    陈堪不满的拍开常宁的手指:“你倒是说说,为夫又怎么傻了?”
    常宁白了陈堪一眼,随后小声道:“云娘是个寡妇,可在遇见你之前,你可曾听闻云娘与哪个男子有过什么不好的传言?”
    “这倒是未曾听过!”
    “就是啊,未曾听过,怎么到你这就听见了呢,而且她一个妇道人家,现在名节也被你污了,你不要她,她还能嫁谁去,难道你真忍心让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守寡到七老八十?”
    常宁一通问题砸得晕头转向。
    对于感情问题,陈堪一向的反射弧都比较长,就是迟钝得很。
    所以现在,他只觉得奇怪。
    云娘守寡不守寡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自己什么时候又污他名节了?
    看见陈堪脸上的茫然之色,常宁让忍不住一拍脑门。
    她知道,她这番话算是白说了。
    半晌之后,常宁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夫君,后宅之事你就不必管了,你还是撑好咱家门面就行,总归你要相信妾身,不会让你的弟子吃亏就是。”
    “好...好吧!”
    陈堪承认,他被常宁说服了。
    因为后宅之事,他确实不懂。
    见陈堪应下,常宁起身便袅袅离去,只留下陈堪一人坐在原地,理不清纷乱的思绪。
    陈堪坐了好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常宁。
    恰逢此时,云程的声音在院外响起:“侯爷,南京来人了!”
    陈堪顺势将那些繁杂的事情抛之脑后,起身跟着云程到客堂。
    南京来人,自然不会是官面上的人。
    而是去南京执行任务的人回来了。
    陈堪刚刚踏进课堂,红娘便急忙带着吴迪起身行礼。
    “侯爷,幸不辱命,苏州冯家满门一百三十四口已经尽数屠尽,冯家人的头颅也分成三份分别送往江宁苏家,绍兴赵家,余杭周家......”
    红娘单膝跪地,口中平静的陈述着此次任务的经过。
    不像是杀了这么多人,倒像是杀了一群没什么用的虫蚁。
    陈堪静静的听完,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对于杀人这种事情,他现在早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一百多条人命,还不足以让他心绪起伏。
    更何况是他们刺杀在先,既然他们不顾官场规矩,率先使出这种肮脏手段,那就别怪陈堪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片刻之后,陈堪淡淡的说道:“干得不错,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吧?”
    红娘摇摇头:“没有,就算对方知道是咱家的手笔,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对咱家造不成什么威胁。”
    “那就行,这一次辛苦了,回去之后给弟兄们放几天假,好好的耍耍放松一下,顺便养养精神,本侯觉得,那些人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陈堪说着,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淡然神情。
    如果对方从朝堂之上对他进行打击报复,他或许还会忌惮几分。
    但要是玩这种阴损手段,陈堪还没有怕过谁。
    被陈堪坑杀的那两万白莲教徒,还有刘福通,唐仙儿,佛子都能证明。
    红娘点头应下,回答道:“侯爷放心,属下省得。”
    陈堪罢罢手就要送客,一直没说话的吴迪忽然一下子跪在陈堪面前,行五体投地大礼道:“属下多谢侯爷成全!”
    陈堪将诧异的目光看向红娘,红娘抿了抿嘴,淡淡的解释道:“吴迪的子嗣在刺杀侯爷的任务失败时,已经被冯家的人做成了人彘,此次,冯家嫡系的脑袋皆是吴迪亲自动手割下来的。”
    陈堪一愣,望着跪在地上的吴迪,忽然有些心情复杂。
    因为他马上也要当父亲了。
    他实在无法想象,假如他的子嗣,不说子嗣,就算是弟子,甚至是熟悉的人,被人凌虐成人彘,他会有多愤怒。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估摸着以他的性格,应该会直接给整个大明的人表演一招与天同寿。
    半晌之后,陈堪淡淡的开口道:“节哀,起来吧。”
    吴迪又给陈堪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这才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
    “去吧,真心为本侯办事的人,本侯从来都不会亏待。”
    陈堪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见红娘的眼神忽然哀怨起来。
    在她的虎狼之词即将出口之时,陈堪指着房门率先开口道:“滚!”
    “哦!”
    红娘带着吴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陈堪慵懒的靠在榻上,慢条斯理的开始复盘,以及思索着这件事情可能会带来的后续影响。
    屠尽冯家满门这件事情,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侯府都是占理的,所以陈堪不在乎让他们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干的。
    甚至还故意将冯家人的头颅丢到其余三家,目的便是为了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但此事做到现在,双方便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所以还是得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沉思半晌之后,陈堪还是决定先加强侯府的守卫。
    最起码在自己的孩子安全降生之前,侯府的平静不能被打破。
    沉思良久,陈堪找人唤来张动,在张动耳边吩咐了几句之后,便起身走到了书房。
    江南士绅豪族的的影响力很大,陈堪不怕他们来阴的,就怕他们从朝堂上对自己,或者对他的亲近的人下手。
    说到底,陈堪这几年远离南京,在朝堂上的根基并不深厚。
    在朝中,唯一的依仗便是方孝孺这位老师,还有朱棣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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