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胤被气笑,又好气又好笑,偏偏无法反驳。
    舒梵有点儿得意,细长的眉毛轻轻地挑飞起来。她平日都是谨慎的、淡淡的,如今是这样鲜活、骄傲,可又是柔软的、可爱的,叫人一步步沉沦,不能不喜欢她。
    舒梵正不解他的沉默,甫一抬头又被他狠狠吻住了。
    他跟发了疯似的,将她抵在床榻上,就这么在上方压着她索取,她乌黑的发丝凌乱地铺满床褥,衣襟都被撕开了,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朦胧而柔美,娇艳得叫人心旌动荡。
    她被吻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双颊泛红,小拳头捶打在他肩上,也没能将他推开。
    他心里好似埋着把火,越烧越旺,手往下便按住了她不安分的腿。
    她哭起来其实很美,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爪牙这时候尽数收起,也露出了柔软可欺的一面。他不禁掐了一下她的腰,感觉怀里人抖了一下,咬着唇不肯出声。
    一双水汪汪的杏眸,含羞带恨地剜了他一眼。
    换来他低沉无所谓的笑声。
    不好意思的反而成了她,舒梵愈加懊恼,在他俯身时轻轻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他吃痛下略皱了下眉,垂眸,捕捉到她心虚的眼神,嗤了一声:“属狗的吗?还咬人?”
    他这样说她又不乐意了,巧言善辩道:“你先弄疼的我,这是应激反应。”
    一开始她还有点心虚,话说完就一点儿也不心虚了,还跟他大眼瞪小眼。
    他笑而不语,沿着她脖颈慢条斯理地往上吮吻,指尖捻到她最脆弱的地方,舒梵抖得不像话,实在受不住呜呜地哭起来:“混蛋!混蛋!”
    “你这样怎么能算一个明君?!”
    “朕这会儿不想当明君,只想当一个色令智昏的昏君。”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皮肤上缓缓游移,激起她一阵阵的战栗。
    她被弄得不堪,勉力翻过身去想要逃离,偏偏腰肢被完全掌控。
    他两根手指就掰过了她的脸,轻笑着啄了一下她的唇。
    蜻蜓点水,不像是吻,这次是戏弄。
    舒梵气得说不出话,但与此同时脸颊满是红晕,眼眸里惧是欲语还休化不开的春意。
    四目相对,他眼底也满是笑意。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给看穿了,羞得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半晌,李玄胤侧坐在塌边敲了敲背面,示意她出来。
    舒梵不肯,被他揭了被子。
    她面颊连带着脖颈处都泛着一层淡淡的桃粉色,发丝汗津津的,有一些还弄到了她头发上,便有几绺乌发堪堪黏在雪白的脖颈处,凌乱不堪,可见方才是何等乱象。
    他忽然想起后来她脖颈仰起时,呜咽着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破碎吟哦的情形,口有些干。
    他避开她清澈带怨的目光,忽觉得自己挺禽兽挺过分的。
    见他坐在那边闷了半晌也不说话,眸色深敛,不知道在想什么,舒梵有些吃不准:“我累了,要休息。”
    这样理直气壮颐指气使,放眼举国上下,谁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李玄胤失笑,扬手就在她脑壳上敲了一记。
    舒梵吃痛下捂着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打人?”
    他散漫的目光时刻传递出“朕是皇帝,想打就打”的味儿,连解释都懒得跟她解释一句,气得她胸腔里闷了一团火。
    “别噘嘴了,快去洗洗吧,满身的汗。”
    她还坐在那边呢,他已笑开:“怎么,等着朕来抱你?”
    没有没有,她可没有这种意思!
    她一个激灵就从神游中清醒,心里疯狂呐喊,但到底晚了一步——他欠身便将她一团儿抱起,臂膀纹丝不动,轻松得像是抱什么布偶娃娃,脚下的步子也若闲庭信步。
    舒梵被他抱到内室,吩咐下去不过片刻,宫人就将浴桶和热水备好了。
    “都下去吧。”李玄胤道。
    一帮宫人忙躬身退了出去。
    室内热气氤氲,一切好似都在蒸腾,她的脸颊也红扑扑的。
    舒梵垂着头不敢看他,只觉得他替她除去衣物时指尖的热度好似能烫伤她,她动了一下,水声便哗哗溅起,半透的屏风濡湿了一片,视野里清晰了那么一块区域。
    虽外面房门紧闭,舒梵的脸还是涨得通红,本能地伏低了将自己浸入浴桶中,只露出一颗圆润的小脑袋。
    李玄胤俯身时正好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手掬起她的一绺发丝,黏连的地方在水中浸了会儿也不得散开,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似的。
    他单手支在浴桶边,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
    可这闲适的架势,让舒梵觉得他是在故意调侃她。
    “要用皂角!”她羞愤地抢回了自己的头发。头发上一股栗子味儿,清水搓了好久都洗不掉。
    李玄胤憋着笑,歉意地递过去一方四四方方的皂角块,示意她用这个。
    舒梵抢了过来开始擦拭,可怎么都洗不干净,总感觉黏黏糊糊的,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衣冠楚楚地站在浴桶外,她心里不免生出怨怼。情.潮退去,之前的事儿又浮上心间。
    “怎么,有话要跟我说?”皇帝看出她神色有异,抬了抬眉。
    其实那一刻舒梵是有犹豫的,他是九五之尊,不容人质疑和违逆,虽这两年一改登基之初杀伐决断、严苛驭下的作风,但他始终是帝王,帝王的权威不容人挑衅。
    但她还是说了,她不想一直带着疑问就这么下去:“陛下是否有意纳安华县主为妃?”
    李玄胤神色微敛,眯了眯眼睛。
    那一瞬的肃穆让舒梵心惊,几乎要打退堂鼓。
    可她问也问了,绝没有讲话收回去的道理。
    李玄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他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新奇,很多年没有人这样质问他了。她不但敢,还敢这样直视他,询问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明明很害怕,望着他的目光并没有退缩,比那些迂腐文臣还有胆量,不枉他如此提拔她来架空太后、制衡内阁。
    他要前朝后宫都统一一张嘴巴,只是,挑中的这位颇有才干,但脾气也比他想象中要大。
    李玄胤思及此处便笑了笑,道:“吃醋?”
    他还是那副淡静表情,甚至看不出喜怒,这让舒梵颇为挫败。
    可又有些不甘心,抬头直视他:“是你先招惹我的!”
    这么孩子气的话,好似三人恋情中无理取闹的那一句“我先喜欢他的”一样。
    可感情这种东西,从来不讲道理。
    “那你现在喜欢我吗,舒儿?”他任由她盯着,一双狭长美目,眼波流转间颇有狡黠之色。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那一刻的神色很是柔和,甚至不含什么陷阱。
    可这话本身就带着陷阱,感情中,先直言喜欢的那一个总是输得彻底。
    且如今横亘在那儿的还有一个安华县主。
    “你先告诉我,会不会封安华县主为妃?”她执拗得寻一个答案。
    李玄胤深看了她一眼,不禁失笑:“不会。”
    轻描淡写两个字,却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她心里紧绷的那根神经似乎也松缓了,可不知道自己又哪根筋搭错了,她又追问:“皇后呢?”
    “朕说过,会封你为后,一朝怎可有两位皇后?”
    舒梵觉得他的表情已经有些无语凝噎了,抿了抿唇,见好就收:“多谢陛下解惑。”
    他捞起一旁的水瓢往她身上浇了些温水,把她浇得差点惊呼出声。
    “质问君王,在寝殿里好好反省。”他丢了水瓢转身离开。
    舒梵盯着他挺括利落的背影,气得不行。
    一开始她不是很清楚他为什么对安华县主听之任之,后来便渐渐明白。
    九月中旬,她有次去给太后殿内置换香炉,有一个香炉不慎洒出了些许香灰,她便弯下腰费力擦拭。
    因太后不喜殿内人多,只让她一人做这事儿。
    舒梵觉得太后大抵是在整她,可这种小事,怎可公然质问太后,且又不是什么费劲的事儿,也就听命了。
    她在屏风后趴了会儿,忽听得外间有人踏进来,三两脚步声有些嘈杂,但很快就安静了,想是摒退了下人。太后慵懒地靠在贵妃塌上休憩,手虚虚按着额头:“皇帝怎么有闲心来哀家这儿?这一年到头也不见登门几次,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帝平静地在木椅中坐下,随手接过一宫人递来的茶盏,低头轻轻地吹着,氤氲的茶气化作水雾袅袅升起,将他的面容模糊得瞧不真切。
    他似乎也笑了一声:“咱们难得聚上一次,母后何必这么阴阳怪气的,要是叫下人瞧见了多不好,还以为朕苛待您这位母亲呢?”
    太后冷笑,快按捺不住了,目光炯炯盯着他:“你任用姜茂,如此破格拔擢,甚至压了姜谦、姜堰一头,引得下面人猜测纷纷,意欲为何?是要将他置于死地吗?”
    “我朝官员选拔向来是选贤举能,姜谦、姜堰虽是母后娘家人,朕也不能不酌情考量,以免朝中猜忌母后外戚干政,和诸位藩王狼狈为奸。儿臣的一切行事,皆为母后贤明考量,还请母后谅解。”
    太后气得险些发作,心里更是门儿清。
    姜茂升什么职不好,偏要往内阁升,内阁就那么大,皇帝越是重用他越给他加官进爵,其余人更是坐不住。
    涉及切身利益,怎能不起内讧?
    加之皇帝对安华县主的暧昧态度,朝中不少人都在猜测皇帝可能会封安华县主为妃,甚至为后。
    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姜茂的上位是踩在姜家其余人的切身利益之上,其他人怎可坐以待毙?何况姜茂原本就是个不受重用的二流货色,如今靠着女儿献图得这样的荣宠,实在德不配位!
    人心经不起考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怕看穿了皇帝的意图,这些人为了自己手里的权柄都会乖乖往里跳。
    就算姜谦、姜堰这些人能忍,他们手底下的人也忍不了。
    所谓祸起萧墙,不过如此。
    皇帝这招不算多高明,但够毒,精准地拿捏到了人心,不费吹灰之力就叫他们自己乱成了一锅粥,此消彼长,他甚至都不用费力气再去打压姜家便可坐收渔利。
    这也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好比任用卫氏女逐步渗透后宫,架空她,也利用她牵制前朝几个机构,将权柄分而细之,绝不让任何人独大。
    几个文官酸腐看不惯也没法,根本左右不了皇帝。
    皇帝心情好了就随他们去狗吠,心情不好了了就如前些年被处死的周启祥一般,仅仅因为在奏表中写错了一个字便被皇帝捏住把柄,借题发挥,一家人都被一同治罪。
    这人是她的亲儿子,她却觉得他陌生得很。
    分明一副凤眼修眉、端严沉肃的好相貌,谈笑间便能取人性命,尤其是侧眸看来紧紧盯着一人时,英气尽敛,霸道凛冽到叫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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