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后面还跟着四个人,屿哥儿要顾着他们没有走得太快,半刻钟过去,也才行过榕树干的一半。
    不过也足够他将赵朝贵的话全部听清了,他知道的在通州府学姓谢的学子就谢景行一人,而方才他是亲眼看着谢景行走进校场的,那这人话中的“谢兄”就只能是谢景行了。
    屿哥儿可比通州府学的学子更了解谢景行的箭术,毕竟谢景行的射箭可以说是被他一点点教导出来的,虽然结果怎么样大家都清楚。
    这是谁?居然挑衅谢哥哥,还想要与他比试射箭,听他得意洋洋的口气,这是打定主意要在射箭一道上不留情面,甚至以话逼迫谢哥哥同他比试。
    他心中一急,后面几人也顾不上了,脚步轻巧地沿着树干快步到了围墙之下。
    围墙高度正在他的肩部下方一寸左右,都不需要像上次那样助跑后再跳上去,屿哥儿抬手攀住围墙边缘,这次熟能生巧,只是一撑便跃了上去。
    跟在他身后的时梦琪眼睁睁看着他抛下了自己四人,一转眼就到了围墙上。
    谢景行并不是好面子之人,人有所长尺有所短,他对自己的弱点了解得清清楚楚,也敢于直视自己的短处,听完赵朝贵的话他仍面色平淡,抬步向前行了两步,就要过去接过萧南寻手上的弓箭。
    赵朝贵看着他的动作,眼中光芒更甚,不过看谢景行这般淡然,他心中倒是起了些疑虑,莫不是与他所想不符,谢景行的箭术不是如他所想的极差,而是甚好,才会让通州府学学子露出那般表情。
    他心中兴奋和疑虑交织,还没等他细细分辨,边上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哥儿的声音。
    屿哥儿攀上围墙后,连口气都没喘就高声叫道:“等一下,他不会与你比试。”
    校场所有学子就跟说好了似的,同时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哥儿啊!
    结果大家就看到真的有一位哥儿正站在围墙上,他们都顾不上思考这个哥儿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全是一脸懵地看着他,怎么会有这么豪气的哥儿?居然敢爬校场的围墙!关键是他到底是如何爬上来的?
    然后他们才发现围墙上的哥儿眼神正在他们之中逡巡,最终将视线落在了……他们跟着看过去,谢景行身上。
    谢景行现在脸上哪里还剩方才淡然的模样,他神色一变,一言不发,快步向围墙走去。
    两人离得不远,他转瞬便到了围墙下面,看着在上方对他露出笑容的屿哥儿,心中说不出来的复杂。
    难道是他教孩子的方式有问题吗?他是怎么将一开始小心翼翼的屿哥儿带成了现在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可又能怎么办呢?比起一开始他看到的怯懦的屿哥儿,还是现在这样明艳张扬的小哥儿他更加喜欢。
    最后,谢景行只能无奈问道:“你这是爬围墙爬上瘾了吗?”
    屿哥儿嘿嘿一笑,这次可不是他的主意,不过他也没解释,很是喜欢谢景行眼中溢满的无可奈何和宠溺。
    这时孟冠白和丘逸晨也走了过来,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谢景行不管他们,张开手道:“行了,总不能一直站在上面,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屿哥儿却没有如谢景行所愿直接跳下去,而是摇摇头道:“先不忙。”然后回过身,抓住了身后伸出来的一双手。
    谢景行还没来得及疑惑,围墙上就又出现了另一个人,等她转过头来看向他们,这下,丘逸晨看热闹的神情也维持不住了,脸色剧变,声音都控制不住得快破了音,“你怎么也上来了?”
    时梦琪没有回应他,校场的围墙比通州府学中文清苑的围墙还要宽,他们双脚并在上面也是绰绰有余,刚刚站在这上面,她已经看见底下有那么多人,丘逸晨也真在这里,胆子变大了,跟着转过身去,帮着屿哥儿将白苏和温嘉拉了上来。
    等潘婧雪也出现在上面时,校场里的汉子们心里已是再生不起什么波澜了。
    围在最后的他府学子齐齐将视线投注到了通州府学的学子身上,有人忍不住问:“你们通州府的女子哥儿都这般大胆吗?”
    刚才他们针对通州府学学子之间的明枪暗箭仿似已经被他们抛之脑后,此时眼里只剩讶异与疑惑。
    难道通州府的风气都是如此吗?若是通州府的女子哥儿都这般彪悍,他们忍不住怀疑地上下看面前这群文弱的通州府学的汉子学子,他们招架得了吗?看着也并不比他们强壮多少!
    其中一位通州府学的学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咽下了喉头的话,只尴尬地笑,心里想着:“不瞒大家,我也是头一次见。”反正他在通州府待了二十几年,除了面前这五人,也没见其他女子哥儿翻墙走壁的。
    面前这五位女子哥儿他虽不完全熟悉,可屿哥儿他们却都是认识的,另外四位他们也都面熟,都是文青院的学子。
    同属于通州府学,他还是给他们留点面子吧。
    他府学子看他这笑只当他是默认了,心中震撼不已。
    谢景行可不知道后面一群人的交流,等五人全部站在上面后,他才又伸出了手。
    屿哥儿也很是信任他,直接往下一跃,整个人扑进了谢景行怀中。
    扶着谢景行的肩膀,屿哥儿笑颜如花,眉眼弯弯想要将这一茬糊弄过去。
    谢景行确实奈何他不得,自己宠出来的也只能受着了,将他放在地上,狠狠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放过了他。
    屿哥儿知道谢景行不在意他出格的行为,趁人不备伸出尾指偷偷勾了一下谢景行的手指,然后将额头在近在咫尺的肩膀上磕了一下,才放开他,转身面向还在围墙上站着的四人。
    谢景行本就没有生气,屿哥儿这般仿若撒娇的举动更是让他心软。
    丘逸晨在下面张开手,担心地看着时梦琪,生怕她脚滑摔了下来。
    出乎他预料的是,吕高轩居然也在他身边担心地看着上面,他不明就已,这时也顾不上追问,而是狠狠地瞪了谢景行一眼,“你快想想办法。”他可不像谢景行那般强健,能接住一个从高处跳下来的大活人。
    谢景行莫名其妙看他,“干嘛瞪我?”
    丘逸晨将视线移到他身旁的屿哥儿,然后又看回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而且不只是他,连吕高轩、孟冠白和萧南寻都以相同眼神看了一眼屿哥儿,显然他们上次对屿哥儿爬上文清苑课室的屋顶,又从屋顶上掉下来的事情记忆深刻。
    谢景行这下可不乐意了,将屿哥儿挡在身后,这群人怎么还翻旧账的?
    屿哥儿从他身后探出一个头来,指指旁边箭架下面。
    那里放着有几口大木箱,木箱中装着不常用的弓箭,也有配套的箭囊和箭矢。尤其是箭矢,通州府学学子上骑射课时是避免不了将箭矢弄坏的,需要补充时就会从木箱里拿。
    丘逸晨和吕高轩动作最快,连忙过去,木箱并不是太重,他们二人完全能抬得起来,通州府学学子见状也去帮忙。
    这下,围墙上不知如何是好的四人才顺着搭建好的木箱爬了下来。
    刚一下来,时梦琪就一掌拍在丘逸晨的肩膀上,“你刚才说什么了?我都听见了,这次可是我提议的要过来,没想到吧?”说到这个,她还骄傲地仰起头,深觉此次他们几人的行动又好玩又刺激。
    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前,丘逸晨还能口不对心地同她吵上几句,可两人定了情后,许是受了谢景行和寇准规熏陶,对时梦琪他总是忍不住包容许多。
    这时也只能硬受了她一掌,担心地将她左右转着看,连连问:“没受伤吧?”
    他们两人动静大,可潘婧雪却只是默默的站在吕高轩身旁,唇角挂着一抹浅笑。
    吕高轩则声音轻浅地问:“无事吧?”
    潘婧雪脸上微红,可还是轻声答道:“无事。”
    白苏和温嘉早已激动地跑到了屿哥儿身旁。
    温嘉抱着屿哥儿的手臂,脸上满是兴奋,“真的好好玩。”
    就连一向温柔的白苏,脸上也激动地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红。
    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不走寻常路,突如其来地从围墙上出现的五人,唯有赵朝贵还记挂着方才的事情。
    他实在没有耐心等这边众人冷静下来,直冲冲地走过来对着屿哥儿道:“你方才的话是何意思?谢兄为何不会同我比试射箭?”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才记起刚刚的事情,也回想起了屿哥儿刚刚站在墙头所说的话。
    他们看见了谢景行过去拿弓箭的动作,分明就是要与赵朝贵比试的意思,那这个小哥儿为什么要那么说?
    所有人都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了屿哥儿,连谢景行都是如此。
    屿哥儿也没有忘记刚才有人用话逼着谢景行的事情,之前还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可面前这人却自己站出来了。
    他从谢景行身后走了出来,挡在谢景行面前,脸上笑意还在,可是眼神却冷了下来,话语声淡淡,“因为他看不上你的箭术。”
    赵朝贵闻言,脸上腾地升起恼意。
    不等他说话,屿哥儿却又继续道:“我的箭术是他教的,若是你能赢我,才配他上场与你比试。”
    想起他方才所言,屿哥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挑衅:“若是不服我说的话,你可以先与我比过一场,与一个哥儿比试射箭,你敢不敢?当然,你也可以直接放弃。”
    屿哥儿神色沉静,语气无波无澜,从他的神色看,谁也不知道他箭术到底如何?
    是在放大话逼迫赵朝贵知难而退?还是真有底气能胜过赵朝贵?
    现在轮到赵朝贵考虑是否该与面前这位小哥儿比试了,同样的话他说来只觉痛快,可被一个小哥儿当着这许多的人放话,他却觉得很是难堪。
    就这么放弃,他心有不甘,可若是同小哥儿比试,赢了胜之不武,输了更是下不了台。
    他脸色数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未觉通州府学学子来回看向屿哥儿和谢景行时惊诧又不忍直视的神情。
    心中终于搞清楚了谢景行弓箭如此之差的原因,让一位小哥儿教授射箭,这是一开始底子就没打好吧?弄得现在骑射课的教官都扭转不过来了。
    而且只看谢景行的糟糕箭术,这位小哥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居然能有如此自信,平日里可看不出来呀?他们转而又想,或许屿哥儿只是外强中干也说不定?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谢景行心脏暖洋洋得像是泡在温泉中,眼含笑意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屿哥儿,上辈子单打独斗惯了,这种遇难有人挡在身前替他出头的感觉真得非常不错。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气氛诡异。
    良久,赵朝贵终于做了决定,径自转身回到自己方才射箭的位置,看来是要继续比试下去了。他是被自己那些武将叔伯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不信自己会输给一个哥儿。
    无论方才大家心中是如何想的,此时大家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神情,这可比方才两个汉子比试射箭稀奇多了!
    大家自觉分成两边,他府学子仍然站在赵朝贵身旁,而通州府学学子则是有志异同地站在了谢景行身后。
    谢景行从萧南寻手里拿过弓箭,将其递给了屿哥儿,含笑不语。
    屿哥儿拿过弓箭,背对着赵朝贵一等人,冲着谢景行眨了眨左眼。
    谢景行久未见过他做这个动作,愣了一下,才轻声叹道:“鬼灵精怪。”
    紧接着,他就站立在屿哥儿身旁,手里拿着五支箭矢,等着屿哥儿待会儿射箭时再递给他。
    屿哥儿并没有立即动作,而是对着赵朝贵挑挑下巴,“我们干脆点,一箭决胜负,如何?”
    赵朝贵被他淡定的语气刺激,没有多做考虑就应声道:“行。”
    既然这个小哥儿都不怕意外,他又有何所惧?
    第142章
    射箭比赛时,一般都不是只射一箭,最少也是五箭,然后取综合成绩。
    原因自然是因为影响射箭的因素诸多,毕竟箭靶距离较远,箭矢飞射去箭靶的过程中,中间会受到各种意外的影响,有时箭矢才射出去就吹过来一阵风,任你技术再高,这时也避免不了脱靶的下场。有时射手状态不好,失手射偏了也会影响成绩。
    听他同意,屿哥儿又道:“既然一箭决胜负,我们也不必论谁先谁后,同时进行如何?”
    赵朝贵当然同意。
    屿哥儿看他应得干脆,也不再多说,转身看向前面的箭靶。
    谢景行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要为他出头的屿哥儿,看他转过身,便在手中五支箭矢中挑了又挑,想要选出长得最标致的一只箭矢。
    箭矢都是同一规格,连箭矢后面的两片箭羽都是一模一样的家鹅翎羽,虽然五根箭矢别无二致,不过谢景行还是挑出了没有太多使用痕迹,看着最新的一支,接着就将其他四支箭矢随手递给了站在他身后的孟冠白。
    孟冠白双手捧住四支箭矢,心头莫名其妙,现在屿哥儿只需要一只箭矢了,剩下这几支箭矢都不配被谢景行拿在手上了是吧?非要让他拿,又不重!
    不过因为屿哥儿的话语和赵朝贵沉肃的脸色,校场的一行人这时候都莫名其妙不再说话,神情严肃,四周落针可闻,他只能在心中骂骂咧咧,怒瞪了谢景行一眼,然后将箭矢乖乖拿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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