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哈哈笑道:“不承认?小黄瓜,你老豆也太小气了吧,看个病还让你隐姓埋名来?算了,回去给你老豆说,这次叔叔免费给你看,让他以后行事要大气,别抠抠搜搜的……”
    小孩子闻言,都顾不得去追问黄瓜是什么名堂了,眨眼道:“叔叔,你说真的?真免费?”
    李源笑眯眯道:“我没认错人吧?”
    小孩子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
    李源回头对黄道益道:“回头给长实寄账单。”
    李泽凯:“……”
    一脸悲愤的小脸,刚想说什么,就发出一阵干咳。
    可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只觉得平身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人,简直岂有此理!!
    阿姨估计是李家住家阿姨,对李源道:“李先生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们太太带着理查来看过几回了,都没见着人。哎呀,我们等的好急的。理查每天白天咳的不多,一到晚上睡觉时就咳的很厉害,觉都睡不好。我们太太都焦心的跟着病倒了,这两天才是我带着他来等你的。”
    李源笑眯眯的看向李泽凯问道:“那你刚才怎么不承认?”
    李泽凯气呼呼的不说话,阿姨很严肃道:“理查,要有礼貌。”
    显然,阿姨不是家佣,还带有管教之责。
    李泽凯看了李源一眼,道:“李叔叔,你家看病好贵的,我爹地赚钱不容易,便宜些得不得?”
    周围人都笑,李源也哈哈笑道:“在港岛,没有第二个比你老豆还会赚钱的商人了。六七年他抄的那一大批土地和地产,如今涨了快三十倍了,抢银行都抢不过他。你们家长实快要上市了吧?”
    李泽凯又骄傲又诧异,道:“李叔叔,你怎么知道?你想要买我们家股票是不是?”
    李源摇头道:“不买不买,我是医生,只会看病赚诊金。来,把手伸出来。”
    李泽凯将胳膊放在脉诊上,悄悄打量着李源,总觉得这位靓仔的没天理的叔叔,其实是吸血鬼变的……
    别看他年纪小,可是已经和他哥哥每个礼拜都去长实公司旁听会议了。
    李家成专门给小哥俩设了座位,让他们多听多看多思考。
    所以就一些商业和社会知识而言,这个还没上一年级的孩子比普通高小学生知道的都多些。
    李源没有在意这个小黄瓜的心思,对黄道益、王威身后的诸多学徒道:“有谁脉诊过?”
    七八个学徒举手,都是这一批里拔尖的。
    李源问道:“什么脉象?”
    左边的一个贴耳短发,相貌中上的女孩子道:“是滑数之脉。”
    李源笑道:“不错。有几个人诊出滑数之脉的?”
    除了这个女孩子外,还有两个男生举起手来。
    李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又同李泽凯道:“伸出舌头来。”
    李泽凯做了个鬼脸……
    舌红,苔黄。
    李源笑道:“之前开的方子,都是宣肺、清热、化痰、止咳吧?”
    王威道:“当然咯!滑数之脉和舌红苔黄都是主里热证嘛。”
    李源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小黄瓜的腹部,触及了些硬块后,问阿姨道:“他大解不是很通畅吧?”
    阿姨诧异,摇头道:“我不知……”
    黄道益皱眉道:“我问诊过,他都有说很好。”
    李源盯着小黄瓜道:“跟医生如果说慌话,会痛死的哦。你这个病并不难医,可你没有和医生说实话,所以才闹到这个地步,还连累你妈妈都累倒了。”
    小黄瓜面色明显露出自责神态,低头道:“对不起李叔叔,是我没有说实话。我好几天才大解一次,好难受的……”
    “哎呀!”
    黄道益气道:“病症原来在这!”
    李源乐道:“生病前你老豆和妈妈是不是带你大吃了一顿?”
    李泽凯惊奇道:“叔叔,你连这个都能看得出来?”
    李源没理他,对李家阿姨道:“是过食而导致食积,以至于到了大肠成了宿食,无法排泄,实热蕴结大肠成了腑实证。”
    之前第一个脉诊出滑数之脉的女学徒没忍住,诧异道:“李先生,阳明腑实证并没有咳嗽的表征啊。”
    阳明腑实证就是胃和大肠实证,医书上所记,此证有四大临床表现:身大热、汗大出、口大渴、脉洪大。
    并无咳嗽表征。
    李源笑道:“所以说,中医治病不能头疼医头,脚痛医脚,要以整体来看。虽然书本上没说过阳明腑实证会咳嗽,但别忘了,肺与大肠互为表里,肺主肃降,若是肠中的实热移于肺,就会导致肺的肃降功能失常,自然会有咳嗽。为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咳?躺下后,肠热上涌入肺,所以才会咳嗽。
    这就是为什么小孩子积食几天后,会出现发热、咳嗽,进而出现呼吸道炎症。家长们以为就是炎症引起的,所以给服用些消炎药,效果当然不会好。
    开方吧,用大承气汤……”
    黄道益都吓了一跳,道:“用峻下剂?”
    这可是猛药,给人下泻药,能让人一蹿二里地。
    李源道:“辩证正确了,有什么不敢用的。”
    黄道益干笑了声,道:“到底是艺高人胆大。”
    大承气汤为什么是峻下剂?
    以四两大黄为君,身体弱一些的,能吃死人的。
    李源没再说什么,用药也是要讲悟性的,悟不透,的确不敢乱用药。
    中医难发展,难就难在这里……
    等李家阿姨带着李泽凯往外走时,李源还不忘叮嘱一句:“跟你妈咪说,李叔叔回来了,她哪里不舒服,可以来找我看看。”
    李家阿姨的笑容都有些艰难了,李泽凯倒觉得是个选择,不过他是个孝子,气呼呼道:“如果我明天不咳了,才叫我妈咪来!”
    呵呵笑着目送两人离开后,其他学徒也散了,李源挨着窗边坐下,和黄道益、王威聊起了刚才的一些辩证医理,周围学徒们悟性高的疯狂的汲取话语中的营养,悟性低的,只当他们是闲聊白话了……
    聊了半个多小时,又来了些病人,黄道益、王威带着徒弟们去接诊,李源则靠在窗边看着外面街道的景色,遐思一些天马行空的事……
    忽地,他脸上的悠闲神情凝住了,下意识的想躲,但只是肩膀晃了晃,就没敢再动弹了。
    一个清瘦的身影,从一辆轿车上下来,正好抬头看向上面,和他四目相对……
    这一刻,对那道身影而言,恍若如梦。
    ……
    第280章 讨价还价
    那年她才十三岁,春游日,选择随父亲进轧钢厂,观察劳动人民热情工作的一天。
    不期在工人医院的路口遇见一问路的清瘦少年,穿着粗麻布衫,手里拿着一颗硬果糖……
    虽是农家少年,然眉清目秀,眉眼间清新纯净的笑容,沁凉了她整个暑天。
    后来她告诉父亲母亲,要当南丁格尔,去学了医护。
    之后每年的寒暑假期,她都会主动来工人医院实习。
    父母以为是她的觉悟高,要为工人阶级服务。
    其实不是的,只是为了和他不期而遇的相见……
    毕业后,她没有听从母亲的话,去三零一,去协和,去京城那么多著名的大医院,而是回到了轧钢厂的那间工人医院。
    那年她十七岁。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往事似云烟,这一眼望去,她望了十七年,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喂,楼下那位女士,有病上来看病,哭什么?放心,我们龙虎堂的医术顶顶好的,保证给你看好!”
    李源也是没法子,再不开口这场面没法收拾了。
    关键这丫头不是一个人来的,分社的人在港岛行动有纪律,不允许一个人行动,旁边还有一个大妈盯着呢。
    虽说大陆现在正处于天崩地裂的阶段,估计没人会注意港岛的一只小菜鸡,可传到聂远超耳朵里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从娄家的关系身上,也很容易推断出这个让聂雨哭泣的李爱国是何许人也。
    要知道,打建国以来,老聂家从头到尾都没大事。
    这次之后,更是要如日中天。
    任凭城头变幻大王旗,聂远超所能影响的权势,只会一日强过一日。
    倒不是真怕老聂,只是不愿生出许多麻烦来,最后闹的很不愉快,甚至生死相见。
    见那傻丫头还在楼下怔怔的望着,李源催道:“喂,我看你面相很不好,你到底看不看啊?再不看我就要下班啦!”
    旁边那位大妈估计也狐疑的说了点什么,聂雨才收回了视线,抬步上楼。
    李源“哎哟”的郁闷一叹,这丫头走路的步伐都在飘着,瘦的跟鬼一样……
    他摇了摇头,将之前那个女学徒叫来:“孙雨婷,你一会儿把楼下的女病人接上来,和我一起进诊室问诊。”
    说完,进了里面的诊室。
    没一会儿,就见孙雨婷带着面色淡漠的聂雨,和同样板正着脸的一位大妈进来。
    李源目光却先着落在老妇女身上,“哟”了声,惊道:“大妈,还是先给您看吧。好家伙,您这面相可不大对啊。是不是会时常突然发热、出汗,心慌心悸头晕耳鸣?有时还会心情焦虑烦躁想骂人?来来来,我把把脉。”
    那位大妈吓了一跳,没想到陪人看病,反倒看她身上了,她紧张道:“对对对!大……大夫,我怎么了?”
    李源对聂雨道:“你先让让先让让……年轻人,要尊老爱幼知道吗?”
    聂雨:“……”
    她默默让开后,就见李源眉头紧皱的给分社领导诊脉,三分钟后,他声音沉重道:“大妈,小解的时候也不顺畅吧,有些急,有些痛吧?”
    给大妈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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