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婕妤深深地看了一眼邰谙窈,她厌烦这样装模作样的女子,但她没再说什么。
    她也知道,今日许多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但她能一路走到至今,也不是个傻子。
    邰谙窈不算什么,一个从五品美人罢了,在这宫中无足轻重,但她身后还有一位良妃娘娘做靠山,那位良妃娘娘往日便得宠,如今又有皇上对其愧疚,她这时动了仪美人,岂能讨好?
    但是……
    颖婕妤握紧了杯盏,指骨传来些许疼意,她才一点点松开手,这位仪美人终究是叫人无法不在意。
    颖婕妤没再说话,这殿内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邰谙窈的位份是坐在云贵嫔下首,她能明显地察觉到云贵嫔偶尔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直到皇后娘娘从内室走出来,这抹视线才收了回去。
    邰谙窈衣袖中的手指微动,这宫中果然是不平静。
    内室传来动静,邰谙窈和其余妃嫔一同起身行礼,弯腰而下,她余光隐隐瞥见一抹华色,待彻底蹲下后,才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
    “都起来吧。”
    邰谙窈被秋鸣扶着坐下,她终于瞧清了皇后娘娘的模样。
    听闻,皇后娘娘嫁给皇上已经有了十年,高位坐得久了,气度截然不同,容貌反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只一眼,就让人觉得皇后娘娘当真雍容华贵,一身华服给她镀上一层威严,尊贵无比。
    令人不敢直视。
    邰谙窈堪堪垂了垂眼睑。
    皇后坐下后,也瞧见这位刚入宫的仪美人,待见到其容貌后,皇后眼底闪过一抹了然,怪不得能叫皇上赐下封号。
    这满是美人的后宫,也难得见到这般极淡极适宜的颜色。
    皇后笑了笑,很是温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刚才御前还派人送了信,说是让你今日不必来请安,怎么还是来了?”
    邰谙窈站起来,垂眸恭敬道:
    “嫔妾昨日才入宫,怎么也得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她没说什么敬重的话,却让人觉得她是打心底对皇后尊敬的,便是身体不舒服,也是一定要来这一趟的。
    不算嘴甜,却莫名地叫人舒心。
    颖婕妤不由得又眯了眯眼眸。
    这位仪美人总是让她想起入宫前,在家中时的妹妹,那位妹妹也惯来如此,最是懂得如何讨父母欢心,叫父母总是偏爱她。
    不仅是颖婕妤,连惯来请安都是事不关己的敬妃娘娘也朝她望了一眼。
    邰谙窈没在意旁人的视线,皇后娘娘被她逗笑,不由得摇了摇头:
    “你啊,这性子也不知是和谁学的,和良妃倒是一点也不像。”
    闻言,邰谙窈只是弯了弯杏眸。
    自然是不像的,长姐一直在父母跟前,她却是长久地生活在衢州,舅母家再是亲近,也是寄人篱下,时间久了,总会叫人觉得碍眼,若不学会一点安身的本领,怎么能十余年过得自在呢。
    请安过得很快,皇后娘娘要处理宫中诸多事宜,也没有时间一直浪费在请安上,很快罢了请安。
    太后娘娘还在五台山礼佛,没有在宫中,倒是省了众人前往慈宁宫请安。
    待出了坤宁宫,前面的妃嫔一个个离开,忽然颖婕妤转过身朝她看来,众人立时停住,邰谙窈也不解地抬眸,只听颖婕妤笑着道:
    “近来御花园中花开得正好,仪美人和我一起走走,如何?”
    有心人不免看起热闹来。
    颖婕妤素来不是什么好性子,昨日被仪美人下了脸面,可没人觉得颖婕妤会当做没事发生一样。
    这宫中有的是叫人看不出来的折磨。
    颖婕妤没觉得邰谙窈会拒绝她,毕竟邰谙窈才入宫,二人位份又摆在那里,在她话落时,宫人抬来了仪仗,颖婕妤正准备坐上去,就听见邰谙窈有点无措的声音:
    “颖婕妤相邀,嫔妾本不该推辞,但嫔妾还得去蔌和宫给良妃娘娘请安,只好辜负颖婕妤的好意了。”
    众人一直想看戏,却是在这时才想起这位仪美人在宫中可不是没有靠山。
    颖婕妤的确得宠,也是位高,但再是位高,又如何能和良妃娘娘相提并论?
    颖婕妤在仪仗前停住,她盯着邰谙窈看了许久,邰谙窈面上一直都是有点不安的模样,杏眸轻颤着,许久,颖婕妤扯了扯唇,笑意不达眼底:
    “也对,仪美人和良妃娘娘是亲姐妹,这来了宫中,自然是要去给良妃娘娘请安的。”
    谁都知道仪美人是为何入宫的,她这句亲姐妹咬得莫名嘲讽。
    邰谙窈仿佛是听不出来一样,松了口气,冲着颖婕妤服了服身:
    “嫔妾就不耽误颖婕妤赏花了。”
    颖婕妤冷呵一声,转身上了仪仗,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我们走。”
    等颖婕妤走后,云贵嫔扫了一眼邰谙窈,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意味深长,后也上了仪仗离开。
    等高位都走完后,邰谙窈才转身准备去蔌和宫,忽然有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迟疑地走近了她,邰谙窈对宫中的妃嫔都认不全,疑惑地抬眼望去,秋鸣低声在她耳边解释:
    “主子,她是蒋宝林。”
    邰谙窈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她声音轻柔:“蒋宝林有什么事么?”
    蒋宝林颇有点不自在,但还是镇定地说:
    “嫔妾和仪美人同住一宫,该是要一起回去的。”
    邰谙窈觉得好笑,这宫中的女子果然脸皮也是要厚的,她浅淡地笑了笑:“我还要去给良妃请安,蒋宝林还是自己回去吧。”
    蒋宝林浑身一僵。
    她说是来找邰谙窈一起回合颐宫,其实不过是听见邰谙窈说去给良妃娘娘请安,想要借邰谙窈搭上良妃娘娘这条船罢了。
    蒋宝林憋了憋,还是说出一句:“嫔妾也许久不见良妃娘娘了,不然嫔妾和仪美人一同去给良妃娘娘请安吧?”
    邰谙窈准备离开的步子一顿,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蒋宝林,她眸色情绪平静,蒋宝林被她看得一怔,莫名有点咽声,就听仪美人淡淡道:
    “良妃娘娘卧病在床,应当是没精力见外人的。”
    蒋宝林脸色臊得通红,被拒绝数次,也没脸再次要求。
    说到底,还是她早上冲动了,不该落了仪美人的面子,直接来皇后娘娘请安。
    但仪美人本来就没什么前途,注定了不能成为一宫主位,昨日又无意间得罪了颖婕妤,她会想着和仪美人摆脱关系,不是很正常么?
    只不过她一时间忘了良妃娘娘的存在,还是颖婕妤今日的态度,才让蒋宝林骤然意识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良妃再是小产失了皇嗣,位份依旧摆在那里,容不得其余人小觑。
    邰谙窈没管蒋宝林,和秋鸣一起朝蔌和宫走去。
    秋鸣谨慎地偷看了一眼主子的神情,昨日一番试探,叫秋鸣也意识到,主子和良妃的姐妹关系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
    其实细想一番,也觉得无可厚非,主子要进宫,身世消息根本瞒不住。
    主子和良妃十余年不曾见过面,能有什么情谊可言?
    一路到了蔌和宫,许是早就得知邰谙窈会来,扶雪已经等在宫门前了,她上前一步给邰谙窈请安,被邰谙窈亲自拉了起来:
    “娘娘身体怎么样了?”
    扶雪还在看二姑娘,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知晓二姑娘长得好,但如今她穿上宫装后,依旧叫人看得失神。
    她仿佛生来就应该锦衣玉食。
    那支青玉色的步摇在她发髻处轻垂,暖阳照在上方,只让人觉得耀眼,却一点都遮不住她的颜色。
    扶雪领着二姑娘往里走,她摆平心态,低声道:
    “娘娘这段时间身体好了一些,但太医说娘娘亏损较多,还是再卧床休养一段时间最好。”
    邰谙窈点头,彼时,扶雪掀开二重帘,邰谙窈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下,才垂眸跨了进去。
    殿内,良妃坐在床头,听见声音,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来人,直到邰谙窈要服身行礼时,她才回神,忙忙道:
    “做什么这么多礼数?”
    邰谙窈无言,她觉得她和良妃应当是没什么好说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坐下来,宫人摆上茶水,殿内沉闷了许久,良妃才勉强寻到话题:
    “进宫后,可有什么不适应的?”
    邰谙窈垂眸,轻声道:“叫娘娘费心了,宫中一切都好。”
    她过于安静,也什么要求都不提,仿佛当真是什么都顺心,偏良妃能察觉到那抹疏离,叫她有点无力。
    良妃有点哑声,她其实也想问,二妹妹是不是也有点怨她?
    但最终,良妃咽下声音,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道:
    “若是有人欺负你,或是底下的人伺候得不周到,尽管派人来告诉我,你我姐妹二人,在这宫中是最亲近的人。”
    走出蔌和宫的时候,邰谙窈抬头望了望有些刺眼的太阳。
    最亲近的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不是。
    【对了,说一下男女主年龄差10岁,女鹅现在18岁】
    第9章
    从蔌和宫回去,在路过御花园时,邰谙窈骤然站住,这一路走得有点长,让她意识到不对劲。
    秋鸣不解地看着她:
    “主子怎么了?”
    邰谙窈和她对视,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我入住合颐宫,是谁的安排?”
    秋鸣一愣,立时意识到主子的言下之意。
    邰谙窈会入宫全是因为良妃,按理说,她应当住进蔌和宫的偏殿才对,一来方便良妃照顾她,二来日后她一旦真的孕有皇嗣也好安排,偏偏她入住的是合颐宫,没有一宫主位,距离蔌和宫还很远,从合颐宫去往坤宁宫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到蔌和宫的路程却是要翻倍。
    秋鸣顺着主子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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