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那一道力,陛下眉心蹙了蹙。她紧咬着牙关,才没有发出奇怪的声息。
    不过顷刻间,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她用力,想要推开她。
    郦酥衣冷眸,瞧着她面上的神色,忍不住又是一阵哂笑。
    她冷冷道:“陛下,你怎不说,你与那那人还在梦中苟且……”
    一回想起适才、她迷迷糊糊间所唤的那一句“那人”,那一句又娇又柔的“那人”,她心中便生起不可遏制的酸意与怒意,竟让她攥紧了那只纤细的手腕,力道愈发加重加紧。
    醋意万千,生起千层风浪。
    陛下正处在那风口浪尖之处。
    听着马车外那些行军之声,还有近在耳边的、踏踏的马蹄声,她张了张嘴唇,想要赶在嗓子里那一声破土而出前、用手将嘴巴捂住。
    少女颤抖着手臂。
    瞧她这般,郦酥衣阴沉沉垂眼。她的手臂生得极结实,将她的小手拨开,而后用手心覆盖了上去。
    她的薄茧,横在离她嘴唇极近的地方,随着马车晃动,在她的唇上摩擦着。
    不一会儿,她已全然失了力,呜咽声被她掐死在宽大的掌心里。
    那一张巴掌脸,此刻更是被她的手掌遮掩去了一多半儿,只露出一双溢满了水的杏眸。
    也不知是她的掌心滚烫,还是她那一张脸本就发烫。
    郦酥衣掩住她的呜咽声,看她的乌发尽数被汗水溽湿。那香汗淋漓,自她的鼻尖细细密密地渗出来,滴到她的唇珠,再一路蜿蜒而下……
    她微微喘息,于她耳边:
    “陛下,我与那人,你现在还分得清么?”
    她闭着眼,只用嘤咛声回答了他。
    便就在此时,便就在这弯月上梢头、夜色正浓郁之时……马车之外,冷不丁传来魏恪一声毕恭毕敬地呼唤:
    “二爷。”
    沈兰蘅愈发情动,低下头来咬她的唇,无暇顾及魏恪。
    少时,马车外又传来一声:
    “二爷。”
    “……”
    “二爷?”
    他终于不耐烦地抬起头,低沉着嗓音道:“说。”
    沈兰蘅虽是微微侧脸、面朝着马车外,可那动作还未停下。郦酥衣不备,险些叫出声。
    她赶忙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见状,沈兰蘅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动作,不禁短促地笑了声。可那笑声依旧阴沉沉的,须臾男人才缓缓伸出手,将她的双唇再度遮掩住。
    魏恪:“将士们都走了一整个下午了,要不要停下来歇一歇……”
    听着对方的话,男人后背稍稍挺直。他垂下眼,睨了睨完全瘫倒在一片衣裙之中的少女。只见她脸颊、身上尽生绯色,看上去秀色可餐、分外诱人。
    沈兰蘅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他佯作声音平静,问道:“出漠水没有?”
    “尚未。”
    “再走一个时辰再歇。”
    魏恪那边顿了顿。
    郦酥衣在马车这一边,提心吊胆,生怕对方会掀帘而入。见她这般,身前的男人却似乎受用极了她这副模样,动作竟愈发加剧。
    好在马车外头,魏恪仅顿了片刻,而后恭敬道:“是。”
    马车之外,那行军声似乎愈发整齐了。
    那踏踏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映衬着他的动作,他的吐息。
    看着她面上的局促与不安,沈兰蘅低下头,带着薄茧的手掌轻抚过少女挂着汗珠的脸颊。
    他声息温热,带着几分涩涩的哑意,也不知是在放狠话,还是在真的警告她。
    男人声音恨恨:
    “郦酥衣,你以后胆敢再在我面前提那两个字,我便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第53章 053
    听着他这般说,郦酥衣脊柱一凉,后背冷汗直冒。
    她知晓,沈兰蘅这一句话,绝非只是单纯地想吓唬她。
    车马不曾停歇,车壁随着踏踏的马蹄声响,极有规律地摇晃着。
    那声息踩在少女喉舌间,将她每一寸吐息都紧紧封固住。
    郦酥衣闭上眼,心想。
    他不是开玩笑。
    他没有在开玩笑。
    倘若自己再惹恼了他,眼前这个疯子大概真会将车帘掀开,于这光天化日之下,宣告着他的独有。
    ……
    不知过了多久,行军声终于止歇。
    魏恪一句“听我号令,原地休整”,沈兰蘅也缓缓抽了身。
    那人动作不疾不徐,却是格外游刃有余。
    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宋识音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少女双肩打着颤,抱紧了胸前的衣裳,不再去看那人。
    夜色深深。
    冷风吹打过丛林,簌簌拂落一片斑驳的枝影。
    时值冬日,百花枯萎凋敝,却不妨碍树干的结实与杂乱。宋识音一个人坐在昏黑的马车里,借着几点微弱的月色,慢吞吞地将散落一地的衣衫一件件穿好。
    那人常年练剑,右手的掌心虎口处,正有着一层不薄不厚的茧。感受到那一层茧,少女脊背微直。她眼睫动了动,自睡梦中惊醒。
    马车漆黑,身侧正是那高大的那人。
    她眯了眯眼,脑子尚还在发晕,心中恍惚。
    那人?
    马车的车帘紧掩着,月色如霜,却分毫落不进来。
    身前的那人更是逆着光,只留给她那样一道熟悉的轮廓。
    不等她反应,对方已解开她的衣裙。
    裙衫簌簌而落,宋识音摸着黑,轻轻推了那人一把。
    “小贱人,您……”
    她的话欲言又止。
    却没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落在那人耳朵里,反而更像是一种欲迎还拒。
    马车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极轻,可宋识音现下,浑身感官俱是敏感。
    她只听着那人脚步顿在马车边,隔着车壁,对方似是犹豫良久。终于,那人抬手掀开那一道厚厚的车帘。
    是那人。
    那人微垂着眼睫,递过来一个水袋。
    水袋里,是那人刚用柴火温的热水。
    诚然,经过适才那一番折腾,宋识音如今喉咙里正干涩得发紧。她抿了抿唇,将脸微微偏至另一边去,并未领那人的情。
    那人将水袋子轻轻晃了晃,解释道:“温水。”
    说这话时,那人眼皮懒懒地耷拉着,不知是有意无意,那双眼里竟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关怀,朝马车里面轻瞟了眼。
    宋识音靠在车壁上,没有看那人。
    “不想喝。”
    少女声音很轻,泛着些冷意。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地反抗那人。
    果不其然,见她这般,对方正执着水袋的手指顿了顿。那人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声:“二爷。”
    西疆来了新的军报。
    那人朝马车里又看了一眼。
    夜色浓稠,那人的凤眸更是瞑黑。那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心潮涌动,欲说还休。
    那人沉默了片刻,还是弯了弯身子,将水袋放至少女身边。
    她已穿好衣裙,厚厚的衫子被她手指熨得妥帖无比,那人乍一抬起车帘,便有月色侵袭而入,流淌在她冷白的手指上。
    而现如今,她闭上眼,回想起入夜后发生的一切。她明明梦见自己与那人在梅树下欢愉,一睁开眼、身上却换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很疯,很狠,只隔着一道车壁,于那人的部下、将士面前,宣泄着自己的醋意与愤怒。
    若说先前,她能对那人假意逢迎,是因为那时她心中还没有那人。
    或者说,那时候的宋识音,对那人是敬畏大于仰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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