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懈怠,被引到床榻边,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咽了咽口水。
    她的声音柔情脉脉,娇怯道:
    “大人闭上眼,妾羞。”
    沈兰蘅大笑了声,果真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他感觉到有人渐渐逼近,那道清甜的香风也愈发近……
    骤然,少女袖间寒光一闪。
    沈兰蘅还未来得及反应,胸口处一道刺痛,他疼得睁眼,只见一把匕首已插入自己的胸膛!
    匕首锐利,月色之下,锋芒闪烁。
    男人忍不住,痛苦地嚎叫一声。
    这一声,叫得郦酥衣身子一震,她回过神,苍白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她第一次用匕首,更是她第一次用匕首杀人。
    刀器刺入血肉的钝声,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惧,她这双手,一向用惯了文墨,何曾将锐器刺入过人的胸膛?即便现下她恨透了沈兰蘅,匕首刺进去的那一刹那,她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使得那伤口并不深,并未真正伤及到对方的要害处。
    “贱种!”
    沈兰蘅咬牙切齿,将匕首拔下。
    血登即溅了他满脸。
    听见异动,侍从破门而入,郦酥衣肩上一痛,登时被押住。
    少女身形孱弱,一张脸更是吓得面如死灰,然那双乌眸却是十分倔强,瞪着床前奄奄一息的男子。
    沈兰蘅手里紧攥着匕首,青筋爆出。
    “本官待你不薄,你、你为何,要行刺本官?!”
    医者匆匆赶来。
    见此情景,也是一骇,忙不迭给沈兰蘅止血。
    她这一刀,虽未伤及要害之处,却也用了不小的力气。沈兰蘅伤得不轻,势必要遭上好一阵的罪。
    郦酥衣被侍从押着,跪在地上,沈兰蘅坐在床前,疼得喊叫不止。
    豆大的汗珠从男人头上扑簌簌地落下,让他攥着匕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医者将伤口处理好之后,他才忍痛,走到郦酥衣身前。
    她敛目垂容,模样乖顺,像一只……人畜无害的、纯良的小鹿。
    “郦酥衣,”对方拿着带血的匕首,抵在她下巴上,匕首锋利冰凉,逼迫着她抬起头,“本官是对你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你今日竟想要了本官的命!”
    这一刀未将他刺死,郦酥衣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她被抬着下巴,低垂着眉眼,没出声。
    些许发丝从少女鬓角旁落下,夜色皎皎,打在少女雪白的面容上,此情此景,她竟有种凌乱的、病态的美感。
    看得众人一阵失神。
    沈兰蘅捏起她的下巴。
    就是这张脸,这张无辜的、不谙世事的小脸,让他觉得既愤恨,又震愕——她睫羽浓密纤长,如小扇一般安静地垂下。虽是跪在那里,可面上却没有半分悔过之心。那双眼是柔弱而倔强的,甚至带了许多恨意,却又在被押下的一瞬,变得云淡风轻。
    似乎,已经不惧生死了。
    她被逼迫着,抬起眼眸。
    那眸光锐利,竟刺得沈兰蘅心头一骇。他从未想过,一个还未过门的、乖巧怯懦的妾室,身上竟藏有这等锋芒。
    沈兰蘅能感觉出来。
    就在刚才,她是真真切切,想要了他的命。
    对方放在她下颌处的力道渐渐收紧,几乎要将她整个下颌骨捏碎。片刻,一道温厚的佛香落下,男人恨恨地命令:
    “说话!”
    那手从她的下颌滑下,落在她纤细的颈上。她脖颈处的肌肤白皙、细腻,只一下,其上便多了几道绯红的手指印。
    郦酥衣被他掐着,眼尾微红,便是这一点红晕,宛若罂粟花靡靡盛开,她美得愈发惊心动魄。
    她忍着痛勾唇,声音平静:
    “杀畜生,还要什么理由么?”
    “你——”
    他声音越来越小,唇角边的苦涩却愈发明烈。忽然,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那双与沈顷生得一模一样的眸,隔着夜色凝望向她。
    兀地,郦酥衣左手手腕处一痛。
    始料未及。
    她不备,只听“啪嗒”一声,有尖锐之物落了地。
    少女一惊,望向摔在地上的匕首。
    “沈兰蘅?!”
    “郦酥衣,你恨我吧。你都已经这么恨我了……你是喜欢他吗?我得不到你的心,那便只能得到你的人。”
    沈兰蘅认命地闭上眼,他眼角似有湿润之意,带着夜雾倾压下来。
    北方呼啸着,男人声息发颤。
    “郦酥衣,我就是畜生。”
    第58章 058
    言罢,沈兰蘅已低下身,不顾一切地吻住她的唇。
    他双唇发烫,吻得很深。
    郦酥衣被他两手禁锢住,娇弱的身子骨被扑倒于榻。黑夜森森,于男人身后悉数袭来,帐内的漆黑不带半分明亮的月色,让人如同陷进一圈昏昏沉沉的漩涡,无法反抗,亦无法跋涉。
    她的后背磕在发硬的榻上,乌发散了一床。
    郦酥衣欲想抵抗,可手腕却被那人捉得极死。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对方的唇,骂道:“沈兰蘅,你真是疯了!”
    他的牙齿有些锋利,像狼一样,却不伤人。
    对方喜欢咬着她的嘴唇,在她鼻息间慢悠悠地喘气,喜欢用那低沉的、微灼的声息,诱得她呼吸不稳,双颊生烫。
    而后,再瞧着她面上的红晕,游刃有余地轻笑一声。
    游刃有余。
    用这个词来形容沈兰蘅,真是最合适不过。
    他是天生的上位者,亦是自傲到了极点的主动者,相比之下,郦酥衣的羞赧变得十分局促而蹩脚。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峙都是由沈蹊的引导开始的,她只会呆呆地站在原地,笨拙地闭着眼睛,到最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在这过程中,郦酥衣是有些害怕沈蹊的。
    这惧意竟牵扯地她心中一阵悸动,四肢也变成了那柔软无力的棉花。
    她推不开他。
    兄长这一席话,让郦酥衣愣了一愣。
    开始重新反省与沈蹊现在的关系。
    确实过分亲昵了。
    但她也不反感与沈蹊的接触,不反感他的牵手、他的拥抱。
    甚至是他的吻。
    见小姑娘发着愣,沈顷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寒风将炭火吹得微黯,周遭好似冷下来。
    兰子初试探道:“小妹,你是不是喜欢沈兰蘅?”
    “我不知道。”
    她摇摇头。
    夜色里,郦酥衣的眼神十分茫然,她抿了抿唇,决定在兄长面前吐露心声。
    “兄长,之前在青衣巷,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少女微声道,“我辜负了一个人的感情,每每回想起来,我都又悔又怕。”
    沈顷揉了揉她的发顶。
    “你说的这个人,是沈兰蘅么?”
    “嗯。”
    她看着身前的兄长。
    “我骗了他,说我喜欢他,但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这种话,不能如此随便地说出来。”
    “悔恨之余,我便暗暗决定,以后不能再随便说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我要好好地去思量,去斟酌,不能将‘喜欢’这个词轻贱了。”
    闻言,沈顷笑了,眼底是柔柔的光。
    “我的小妹长大了。”
    “兄长,”夜色里,郦酥衣的声音很微渺,轻得像是一片云,“那你呢,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男子忽然沉默了一下。
    片刻,他未启唇,闷闷“嗯”了一下。
    如若不仔细听,可能听不见他的声音。
    郦酥衣眼睛亮了亮,歪着头,像小时候问兄长诗词那样认真发问:
    “兄长,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喜欢她呀,”沈顷鸦睫轻垂,掩住眸底情绪,“想接近她,寻遍理由、想无时无刻不与她在一起,当她过来找我时,我会很开心,看见她与其他男子亲近时,也会伤心、会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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