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首领什么都明白了。
    “枯草头……你想杀了我?”
    他狞笑着,走进人群。
    他居高临下的瞪着那个人,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了插在他手臂上的匕首上,让他发出了更为惨烈的哀嚎。
    小首领学着帮派首领们的动作,提着他的头发把他拽起来,吐了一口痰到他的眼睛上。
    “我懂了,你是拿了回扣吧。藏了多少?”
    他低声说着。
    那“枯草头”闻言,身体一颤,高声叫嚷道:“我、我、我……我都、都给您!都给您!我不要了,唐!我什、什么都不要了!”
    “去你妈的!”
    首领唐猛然暴怒,伸手握住了那浸满了一条一条鲜血的匕首,用力搅动着,厉声斥喝:“老子差点被你打死!你知道不知道!?”
    “我、我枪法不好……我没练过……”
    “枯草头”半哭半笑,鼻涕眼泪混着浓痰流了一脸,惊慌混乱的努力解释道:“我只有六颗子弹,一颗能卖一个半先令,我舍不得用……”
    “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去你妈的……”
    唐咒骂着,捡起他掉落在地上的手枪,冲着“枯草头”连续扣动扳机。他每扣动一下,便要咒骂一声。
    第一枪便已然将那个顶着一头枯草的脑袋打爆,剩下的两枪只是打进了尸体。
    随后他一脚踢倒尸体,把匕首拔出来,在卡诺大腿上擦了擦,收回了鞘中。
    他踩着匕首,举着手枪高声喊道:“从今以后,谁再碰枪,老子就这么打死他——你们听见没有?!”
    周围的小佬儿们已经吓到动弹不得,连连点头。
    他们的无畏和凶戾在唐面前,仿佛只是过家家一般。
    他把周围人吓倒之后,又做出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他走回到莱昂纳多面前,将枪放在他的手中,有些笨拙的向他弯了弯腰。
    “先生,我想你之前说的都是实话?”
    他低声说道。
    莱昂纳多平和的开口道:“我只说实话。”
    “……您是一位好人。这时代少有的好人,您不能死在这里。”
    那孩子沉默了一会,便答道:“聘请我们来杀你们的人是那位阁下手下的人。他有着一头金发,栗色的眼睛,削瘦的脸颊,尖下巴,厚嘴唇。”
    “是西尔维奥……那个叛徒。”
    弗朗西斯咬牙切齿的小声补充道。
    “我知道了。”
    莱昂纳多温和的答道,双眼再度变回湖绿色。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唐的头,开口问道:“你的名字是唐?”
    “我叫唐·米凯罗特。”
    “那么好,米凯罗特。互相认识一下,我是莱昂纳多·达·芬奇。这位没靴子穿的可怜人叫佛朗西斯·达·芬奇,是我的叔叔。”
    莱昂纳多温声问道:“你很聪明,米凯罗特。你们愿意接受我的聘用吗?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打探些消息,一单十个先令。”
    “……是的,我们愿意,先生。”
    米凯罗特谨慎的沉默了一会后,慢慢点了点头。
    莱昂纳多闻言,将空枪慢慢移动到米凯罗特的额头上——这个动作让米凯罗特有些背脊发寒。
    之后,莱昂纳多扣动了扳机。
    在咔哒的声音响过后,莱昂纳多笑着说道;“你看,你要杀我,但是失败了;我也要杀你,也失败了。”
    “……所以?”
    “所以我们现在互不亏欠了,米凯罗特。只是雇佣,不是威胁,不是人情。”
    莱昂纳多答道。
    在目送他们离去后,弗朗西斯面色有些难看的问道:“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他们之前打算杀了我。”
    “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莱昂纳多没有回头,“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杀意,除了对你和你的组织的敌意……以及那个‘枯草头’。”
    “……你一开始就知道有个人拿着枪?”
    “那又如何?他伤到我了吗?”
    莱昂纳多反问道:“我从最开始就知道,他们没有人能伤到我。所以我一点都不慌。倒是你,怕了吧?”
    这让弗朗西斯顿时语塞。
    他顿了顿,开始转移话题:“不,说真的,莱昂纳多……你什么时候格斗水平这么高了?”
    “确切的来说,是四天前。我们进城那天。”
    莱昂纳多诚实的答道。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取得的“格斗”领域的知识。
    弗朗西斯磨了会牙,颓废的呼了口气:“你这小怪物……”
    他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吗?”
    “哪部分?”
    “就——你和洛伦佐说的话——那些。”
    “当然,全部。”
    莱昂纳多理所当然般点了点头。
    反倒是弗朗西斯怔住了。
    “你们……真的是这么觉得的?这世上会有那样的世界?”
    他犹豫了一下,答道:“那孩子说的不错。那虽然算不上天堂,但也差不太多……这世上没有天堂。”
    “那也不是什么天堂,而是未来。”
    莱昂纳多重复着相同的话语:“我就是为此而活的。”
    第34章 玫瑰教义
    天空已然阴下来了一半,潮湿的冷风越发强烈。
    如今时间甚至还不到正午,但看上去却像是快要黑天了一样。
    卡洛·格里马尔迪站在巨大的壕沟前,望着施工现场。攥着手中装了建筑图纸的防水防油的皮筒,用颤抖的手谨慎的将盖子往里紧了紧。
    他可不能让如此重要的图纸被雨水打湿。
    这已经是他逃离这里的最后希望了。
    “格里马尔迪大师,您还是先回屋子里去吧。”
    一位工人打扮,却穿的十分洁净整齐的中年男子在一旁大声的劝道:“这可能还得有一阵雨——”
    “不用。”
    “您说——什么?”
    中年男子没有听清,只是再度出声问道。
    “我说,不用!”
    卡洛也提高了声音,以苍老而烦闷的声音大声回应道。
    真是蠢货。
    面对一脸蠢相看着自己的监工,一股烦躁的情绪顿时从卡洛心里涌了出来。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在北区、在贫民窟每日做着这愚蠢的工作,在这荒凉到没有买橘子汁和白葡萄酒的地方,在这充满噪音和尘土的地方耗尽自己剩余的生命?
    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眼看着寿命就要抵达尽头。
    如今他每天回去倒在床上,都以为自己第二天就不会再度醒来。
    老卡洛已经在建筑工程师这行当上干了接近四十年。佛罗伦萨新建的建筑里有一半都是他或是他的徒弟盖出来的。
    他原本应该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家的别墅里,喝着他最爱的冰橘子汁和煎小羊羔肉,每天西装革履的去一趟音乐厅,或是看看小说,或是伙同几个老友去打牌下棋。
    结果他现在却要天天住在工地——在北边的贫民区,天天与轰鸣着的蒸汽地钻、挖地机,带着蒸汽引擎的大型土方传送带或是铁镐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以及那些粗鲁的吼叫声为伴。
    卡洛这次不打算撤走了,反正看样子雨也下不起来。
    之前工地上就下了那么一小阵雨,那些工人们就急匆匆的扔下工具跑去避雨了。结果雨没有持续多久,雨停了之后他们却开始嚷嚷着不愿意回来了。
    这可是雨季,三天两头的下一小阵子雨。要是每次下雨都出去避雨,谁都不管防雨,下面又湿成一滩泥——这地铁什么时候能修建好?
    不,甚至不用修好地铁……眼看着沉井就要挖完了。只要能挖出沉井来,就可以盖住入口,顶着雨开始进行地下工作了。
    卡洛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哪怕打上伞,站在这里盯着他们,也绝不会走。
    他只要一走,这些泥腿子立刻就会跟着他一起散开。要是他这六十多岁的总工程师不走,这些干活的敢去避雨休息?
    至于他们没有伞的问题……谁管你?一只手打着伞,另外一只手是在随缘干活吗?一共只有不到三天的工程量,顶着雨干完了大家都好。
    卡洛已经决定了。地铁什么的,只要修建一小段路,证明它的可能性就足够了。
    他想尽快离开。
    他在这里只能喝带着混着沙土味的凉水,就连想喝茶都没有生火的地方。卡洛固执的认为这种水肮脏不净,只要喝了就会生病。
    他只好托付自己的女仆每天搭乘蒸汽公共汽车,为他运送成提的橘子汁和甜酒,以及带够每天吃的甜煎饼。
    为此卡洛甚至还专门发明了一个用木头雕刻、能够固定酒瓶的手提箱,因为在蒸汽公共汽车上容易把酒瓶挤坏。
    ……即使如此,他这日子也快过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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