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溦本是我早年收的第一批弟子,年岁虽说比老八老九小了些,待在我身边的时间却比老八老九长。
    竹溦历飞升劫的前两千年,云开被我捡回了归吾山。
    那会子我门下弟子已然不少了,小云开多时都是由十五幻阳和小五俩人照应着。
    云开幼时很黏幻阳与小五,三人经常形影不离,亲近的就像亲兄妹似的。
    云开乃是正儿八经的妖族,中古时期的那些普通妖族两三百岁便可长开成人,与神族及上古妖族不同。
    神族与上古妖族魔族后嗣都须得等到七万岁才算成年,生长速度快些的两三万岁方能长成普通人类十六七岁的样子,若慢些,两三万岁还是个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奶娃娃呢……
    而云开,不但是妖族,还恰好是生长速度比较快的那一类妖族品种,云开真身是白蝉,蝉妖若不能修炼成仙,两三百岁大约就是阳寿的尽头了。
    因此云开刚在归吾山待了百年,就从半人高的奶娃娃模样长成了亭亭玉立,花容月貌的大姑娘……
    长得快的妖魔,心理成熟的速度也比较快。
    云开二百岁那会子,喜欢的是幻阳。
    可幻阳喜欢的人,一直是他的五师妹。
    我最开始也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三角恋的故事。
    直到,竹溦那个孽徒为了云开飞升失败……
    虽说竹溦后来还是没让我失望,浑水摸鱼爬上了上神品阶,可他仍是我归吾山早期那批弟子里最拉垮的那个……是我早年开府收徒唯一一个飞升了三次都没成功的黑历史徒弟。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揍他一顿,把他的恋爱脑给一把火烧干净!
    也许早些年,我总想着徒弟们各有各的命数,我没必要过多干涉插手,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个思想本来就不太对。
    我自诩是个开明的师尊,但如果我早知道竹溦会为云开堕落到这种地步,我肯定会趁着竹溦心底那棵暗恋的小树苗还没长成,就狠心将它掐断在襁褓里!
    不过想来,云开也真是有本事,一个人,毁了我三个徒弟……不,不止三个。
    “是师尊回来了,师尊历劫成功,顺利归位了!”
    “两刻钟前我正在帝尊书房内整理近些年来的天兵名册,木须大人突然来通知我,说归吾山下了诏令,召所有弟子回山候令,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急急忙忙便下界赶了过来,这才听说是师尊历劫成功顺利归来了……”
    “原来师尊万年前传消息给我们说要闭关修炼归期未定,不是真的闭关,而是下凡转世去了。”
    “神帝历劫,行踪都是要保密的。况且师尊这一劫历的肯定惊心动魄,若是提前告诉我们,我们免不得要为师尊担忧。”
    “左右只要能平安归来就好!师尊回来了,确实是件大好事!”
    “诸位师兄还是别光顾着乐了,没看见师尊的脸色一直都不大好么?方才我去同师尊打招呼,师尊只是点头嗯了声。
    归吾山……也多了一半的守卫,今日的戒备好像格外森严。不知是不是哪个没长脑子的惹师尊生气了……”
    “也对哦,师尊向来低调,即便是历劫归来召我们回来庆祝,也不至于把我们所有弟子都传唤回来,命我们站着候令……
    这架势,倒像是谁趁她不在偷归吾山家当,她赶着喊上我们去打架报仇。”
    “归吾山乃是灵帝神宫所在之处,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动师尊的东西,就算真有人如此有勇气,师尊这般护食,还能耐得住性子这么安稳的坐在神殿内等候我们回来凑数?估摸早就自己提刀杀过去了!”
    “师兄所言甚是!所以,我们能得到的结论就是……师尊今日必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我跟了师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师尊脸色这么难看。”
    片刻间,清泽也回来了。
    “师姐。”清泽心虚地低头行礼,不敢看我。
    我端着茶盏挥了挥袖子,示意他退去一边站着。
    他昂头,两眼湿漉漉的,想启唇同我说话,却终是欲言又止……颓丧地站回神殿右侧。
    “师尊,师尊……”
    安静的神殿内突然响起了一道悲恸沙哑的女子声音,我昂头,只见一袭白衣的紫箫被几个小师妹搀扶着艰难走进大殿,来到我眼前,红着眼眶,满脸皆是斑驳泪痕。
    像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只与我对视一眼,就瞬间破防嚎啕大哭出声,挣开师妹们的搀扶,腿上一软摔倒在地,用尽全力狼狈不已地向我痛苦爬过来:
    “师尊,徒儿没用,徒儿给师尊丢人了……”
    我拧眉于心不忍的垂眼看她,抬手示意红菱将她搀扶起来。
    红菱恭敬地走下云阶,将紫箫从地上扶起来,撑着她送到我身边。
    “师尊……”她虚弱地跪倒在我腿边,委屈的伏在我膝上放声大哭:“对不起师尊,紫箫让您失望了……”
    都是我一手养大的小弟子,这会子看她伤成这样,我心里也不甚好受。
    伸手抚了抚小丫头凌乱的发髻,这姑娘以前,分明最在乎形象的……
    看来筋脉尽断后,她人也堕落了。
    不过,好在还能治。
    我回来的不算太晚。
    “紫箫。”我温柔地轻轻抚摸她脑袋,耐心哄她:“不哭了,为师回来了,为师、会治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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