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彦也瞥见那张薄薄的字帖,不觉一笑:“原来是这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龚祭酒听他语义不善,略有诧异:“你跟他有过节?”
    “学生去岁才来京中,终日读书,足不出舍,怎么会跟这位有过节。”任彦负手而立,嗤道,“不过是偶然听吕兄说起,这位在庙会上,跟阮鸿一道开赌设局,骗了十几个生员银子罢了。”
    龚祭酒平日便不喜阮鸿几人,整日在国子监里嬉笑,闻言一怔:“此话当真?”
    任彦道:“学生也是听说。不过前几日正义堂的吴德,便是因为银子被他骗去,不敢声张,所以偷了旁人的课纸,被送绳衍厅受罚去了。据说一通被骗的监生还有吕秋等人。”
    这几个都是正义堂的,平日唯唯诺诺,给人印象不深。
    龚祭酒倒是记得那吴德被罚的事情,顿时皱起眉头。
    “老师要把这位祁才子分去哪一堂?”任彦问道。
    龚祭酒有些犹豫。国子监一共六堂,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为普通学堂。表现好的,升一级,便能去修道堂和诚心堂。表现最好的,升去率性堂。
    徐瑨入监时间早,功课皆优,早已升入率性堂。任彦这样的贡生,入监的时候经过考试,表现优异,也进入了修道堂。
    祁垣原本该和他一样,进入修道或者诚心堂的,但听今日是非,却需要磨一磨性子才好。
    那吕秋和吴德跟他有过节,无论对错,不好放在一处,以免徒生是非。龚祭酒略一思索,拿定了主意,“我看他就去……广业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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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垣并不知道任彦在后面使了绊子,使得自己去的地方有了变化。
    他下午老老实实去礼部登了名,办好了手续。晚上又在家吃了一顿团圆饭。
    彭氏仍是絮叨些好生读书,莫要得罪人的话。祁垣一一应下,等到最后,也给彭氏提了个醒。
    徐瑨的消息不是寻常人能探听到的,他不好直接说出来,因此只说是自己的猜测,一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去了国子监后,幼弟幼妹只能彭氏自己看顾,务必事事小心,以防恶人谋害性命。二是忠远伯失踪这么久,朝廷早晚会当成亡故,只看是判有罪无罪了。
    谁想彭氏却道:“这个我也想过了。不论如何,这事我是不能认的。”
    祁垣问:“若老太太他们相逼呢?”
    “便是把我逼死也没用。”彭氏红着眼眶,语气虽然柔弱,却十分坚定道,“一来我相信你爹还活着,我们全家早晚能团聚,二来……若我不肯认你父亲亡故,那便轮不到他们讨论爵位承袭的问题。所以不管情形如何,这事我都不能松口。”
    祁垣没想到她还有这想法,倒是有些惊讶。
    “若是你爹已经去了,他日我闭了眼,自会去向他告罪。现在……总要先顾及活着的人。”彭氏忍住泪意,满含慈爱的看着祁垣,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又抬手,似乎要去摸摸儿子的脸。
    祁垣赶紧偏着头假咳一声,好歹给躲开了。
    有了彭氏的这番话,祁垣心里算是有了底。第二日一早,自己便收拾了包袱,叫了个驴车去国子监了。
    国子监在京城最北,从忠远伯府过去,几乎横跨整个京城,祁垣早早出发,等到了成贤街已经是辰时末了。
    那驴车把他送到了成贤街的牌楼处便不肯动了,祁垣一问,才知道无论文武百官,到这牌坊处都是车马具停,步行进入。
    祁垣顿时对这块地方心生敬意,下车告别车夫,扛着包袱步行过街。
    等进了国子监,找到典薄一问,知道自己被分去了“广业堂”,祁垣顿时大喜——六个学堂里,普通的三个学堂都是从头开始学起,先生教的慢些,考试也能松些。
    任彦只当他是个才子,自然心高气傲,不愿去广业堂的。却不知道祁垣上午去拜谒祭酒,便想着能不能求个情,把自己放到最不济的里面去。
    现在知道了去处,祁垣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又一想,不知道方成和和阮鸿他们在哪里,以后能不能一起聚聚。看来只能等安排好后慢慢打听了。
    祁垣乖乖等在一边,接了典薄给他发的笔墨纸砚和监生的衣服。至于号房,却有了些麻烦。
    监生的号房是祭酒或者司业亲自安排的,各生需按编号入住,不能私下挪借。祁垣来晚了几日,原来的号房里已经重新安排了人,如今广业堂的号房都满了。
    负责带他的教官只得再去后面找祭酒或者司业询问。
    祁垣正好不想坐监,见教官出去,便赶紧跟上去,又是作揖又是赔笑,死皮赖脸地让人放他回家住。
    那教官做不了主,又是个性子好的,被他歪缠不过,走一步停一步,简直头疼地要命。
    这边正掰扯着,就听后面有人问:“这是怎么了?”
    教官回头去看,就见徐瑨和另几位历事的监生站在了几步之外,关切地朝这边看着。
    几人向教官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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