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殿下的“礼物”……嗯,就是礼物,切切实实送到了小祭司手里。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相当多的事情。
    比如王子殿下总算得见天明,从不受宠变成了万众瞩目的未来法老第一人选,连祭司都不是的小祭司变得比他还快,摇身就成了卡纳克神庙的大祭司。
    再比如许久后的某一天,王子成为了法老,大祭司还是大祭司,可地位更进一步,两人都到达了再无人可及的高度。
    王子——法老知道,至少在他们还没有因为不可知的缘故分道扬镳之前,大祭司是将自己年幼时赠送的礼物时刻佩戴在身上的。
    他为那饰物穿上细链,让它能够在外面衣物的遮挡下,平静地悬挂在自己胸膛前。
    长长的金发遮挡了纤细的链条,将唯一能被外界察觉的痕迹尽数掩藏。
    可法老十分确定它就在那里,并无可控制地在想到这里时露出欣喜的笑容。
    只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法老对于这个本该确定的想法,产生了不得已的动摇呢?
    大概就是从塔希尔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就突然离开他的那一天起。
    “……”
    “我的心告诉我自己,他既然将它收下,这么多年都戴在身边,即使不再想与我相见,对于这件礼物,也应当继续留下才是……”
    “可他把时间同样够久的其他东西全都丢下了。”
    法老王曾无数次在梦中抓住不存在的幻影,情绪激动地质问这道幻影是不是太过狠心,一走了之便罢了,连让他能够借此回忆的慰藉都不愿给他留下?
    干燥字迹早已发黄的诗集,曾经用过的物品……那个人在此存在过的所有证明,全都化为了灰烬。
    他动摇了,所以无法确定那个人究竟能狠心到什么地步,是不是在离开的时候,连自己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都不想保存,也像这样无情地毁掉了。
    法老王当然不愿意相信那人会这般冷酷。
    他是不愿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接纳这个残忍的可能性的。
    但人心又多么复杂,用圣人才能拥有的标准来要求一个在人间痛失所爱的王,未免也是过于苛刻了。
    奥兹曼迪亚斯曾经回忆起的,他对塔希尔的“恨”,虽然在他的所有情感中占比微小。
    可在这份恨意之中,绝大部分都来源于,王在漫长的时间内反复进行、却永远得不到答案的猜测,还有因此不得不逐渐扩大的绝望。
    ——我在怀疑他对我的“爱”。
    ——不,不对,我连他是否爱我都不能确定。线索太少,以前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再幡然醒悟……
    ——没办法询问他,因为他不在我面前。我寻找不到他的踪迹,可能此生真的不能再见了。每往死亡逼近一步,心中的阴影就会夸大一分,直到它将我吞没。
    这是法老王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真正心声。
    他不能将至死都存在的不安和悲痛表现出来,因为在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眼中,拉美西斯二世都只有身为“神王”的一面。
    与神的身份融合的王始终在高处,无论什么方面都显得完美无缺。既然是“神”,就不可能产生“人”的悲欢离合,他不能让自己出现这个破绽。
    能让他以“人”的身份坦然放松的对象,不是已经说了吗?早就不在身边了。
    他在那人面前可以是多种身份,譬如相识多年的挚友,默契十足的搭档。
    亦或者,他还可以仅仅只是一个兀自陷入爱河的男人。
    ……越说越多。
    越想越复杂。
    但法老王心底最深处,的确存在着这么一片阴影。
    哪怕他来到现世,以奇特的方式如愿以偿,与当初失落的爱人重聚,并在安宁的人间平静生活了十年……
    只要存在了长达千年的困惑无法得到解答,这片阴影便仍会存在。
    ——直到这一刻。
    被凡人们拥挤的展览厅内,四处盛放着的尽是那个衰败王朝的遗物。
    曾被泥土覆没的黄金,珍宝,残存的神像与法老的雕塑,都因为时代与地点的转移,失去了当初令万民敬畏的神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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