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他说过的札达土林和作为印度河上源的狮泉河了,也在路上遇见了很好很好的人,叫温书尧,虽然她和他不会有结果,但她还是很开心能遇见他。
    外公一直这样在照片里安静地看着她。
    夏橘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而后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从前一直觉得外公还活着,只是没有时间来见她而已,而今,她一直觉得只是和她擦肩而过的小老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葬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真真切切的小山包。
    她的一下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想起年少时在外公面前许下的雄心壮志,和她最终背叛自己誓言的七年,忍不住嚎啕大哭。
    靠在墓碑上不停地对他说,对不起。
    可是墓碑上老人就那样和蔼慈祥的看着她,就像她叛逆期时有一段时间不想学考古,觉得文物修复枯燥乏味,他也是这样看着她:“没关系,我们小橘可以去做任何她喜欢的事,她活着不是成为谁的复印件,也不是为了谁生命的延续,她活着只是为了成为她自己。”
    风卷起她面前烧尽的的纸钱。
    飘向空中。
    红色的火焰映着他照片上的脸,那双和蔼的眉眼仿佛在说:没关系,无论你走哪条路,外公都会为你感到开心的。
    ……
    温书尧来得时候,立在他墓碑前的蜡烛刚刚燃尽不久。
    空气中还飘散着燃烧以后的余烬。
    灰色的余烬落在他身上高定的风衣上,而他无知无觉的蹲跪在地上,深邃淡漠的眼神,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的人敬职的向他汇报道:“九爷,你四叔的车在深青高速上出事了,根据现场警方给出的结果是刹车突然失灵导致的,但是他出事前的举动异常,不排除是他杀。”
    温书尧连眼眸都没有抬一下。
    似乎并不觉得意外,若无其事地扶着面前的墓碑,望着照片里的老人道:“外公,好久不见,我是温书尧。”
    似乎怕他想不起自己是谁,温书尧主动替他回忆道:“那个被夏橘退婚又始乱终弃的温书尧。”
    第21章 从她的窗户看月亮
    夏橘当天又赶回了深市。
    她回去以后,便联系了她当年上大学那会儿最好的朋友姚欣,姚欣研究生毕业以后便一直在北城工作,而姚欣接到夏橘电话那一刻,一度以为她是不是打错了。
    自从夏橘执意要跟着陈海生去深市创业的时候,姚欣便跟她决裂了。
    那时候陈海生是计算机类专业有名的天之骄子,不仅人长得好看,还是县里的状元,为人自律勤奋,也不持才自傲,在男生里口碑很好,除了家里穷点儿,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从军训开始,各个系里追他的女生就没有断过,可他一个都没谈过,姚欣虽然不喜欢他,
    但也没有讨厌过。
    直到夏橘放弃考研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递来的橄榄枝,要跟着他走的时候。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讨厌一个人。
    甚至不惜说出“夏橘,你敢跟他走,我就跟你绝交”的话,然而还是没留住夏橘,以至于她后来连深市这种城市都讨厌上了。
    不管是学术会议,还是度假旅游,她都没有一步往深市踏足过。
    “干什么?”姚欣而今接到她的电话,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语气。
    姚欣知道夏橘和陈海生分手的事,也看到了陈海生学妹在群里编排夏橘的消息,可她一直都是冷眼旁观,毕竟那是夏橘执意要选得路,跪着也该把它走完。
    “小欣,”夏橘似乎没有听出她言辞间的冷漠,温声道:“我准备继续回来做文物修复了。”
    姚欣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你还会吗?”
    “没关系,慢慢学吧。”
    姚欣沉吟片刻,“你打电话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夏橘轻轻应了一声。
    姚欣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夏橘这个性子。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在说出绝交的话时,夏橘依旧是那副冷静温柔的眉眼:“小欣,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然后每一年都往她老家的地址寄东西。
    除了不来见她,她们之间仿佛从来没有断过。
    “你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吗?”
    夏橘微微沉吟:“想念和你一起上课读书的那些年算吗?”
    “不算,”姚欣嘴上否认,眼眶却红了:“你都七年没联系过我了。”
    “联系过的,是你把我拉黑了。”
    姚欣没有回答。
    可是夏橘明显不介意,在手机那头温柔的笑了起来。
    姚欣咽下喉头的哽咽:“要帮你锤陈海生那个渣男吗?”
    夏橘愣了一下,而后又觉得她知道这件事并不稀奇,淡淡一笑:“不用了,都过去了。”
    “怎么就过去了?”姚欣反问道,就是陈海生学妹发在那个群里的东西,她看到都会觉得心梗的程度。
    “他爱没爱过我,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夏橘轻描淡写道:“大家都这个年纪了,讲爱太幼稚了,在人的一生中,爱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姚欣不知道她对爱有多失望,才能让这样能敢为爱牺牲的女人,都觉得爱不过如此。
    “夏橘,你别这样,”她越是平淡,姚欣心里越是难受:“爱怎么会是最微不足道的呢?你从前不是说过等你结婚的时候,一定是因为爱情吗?”
    “所以现在我不想结婚了。”夏橘现在回头去看,只觉得人一生中可能只有那么一次为爱奋不顾身的时候,往后的都是利弊权衡:“我现在有钱有房有车,还有自己想做的事挺好的。”
    是挺好的。
    只是让当初渴望有个家的女孩说出这种话,难免让人觉得唏嘘。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姚欣不知不觉已经原谅她了,心里只有难以言喻的心疼。
    “我准备到商夏集团旗下的修复中心去面试。”
    “商夏?”姚欣虽然从不踏足深市,但是也对商夏集团旗下的拍卖行略有耳闻,创于港,发展于深,不仅旗下的拍卖行遍布全球,甚至有自己的博物馆和修复中心,而且多次协助让流失海外的文物归国。
    “我听同事说过,商夏的修复中心虽然都是商业修复,但是里面的设备和资金都很到位,可是商夏从很多年就转型做实业了,前期在做房地产投资,现在好像是准备进入新兴科技领域。”
    “但是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夏橘回道。
    不管商夏怎么转型,它的核心支柱产业都不会变的。
    “那你以后是准备走商业修复这条路吗?”
    夏橘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无论是哪条路,其实都是同一条路。”
    商业修复也好,文物修复也罢,终归到底都是为了走上同一条路。
    姚欣似懂非懂:“不过商夏也挺难进的,里面是人一个个傲得要死,你外公在业内这么多年,在商夏应该也有点儿人脉吧?”
    潜台词就是让她去找关系。
    夏橘没有说话。
    她外公在商夏岂止是有点儿人脉,简直是别太有人脉。
    商夏的那位创始人就是她外公当年最好的朋友。
    她外公当年病重,而她又刚刚高中毕业,怕她照顾不好自己,便硬着头皮来找了这位二十多年没见的旧友,她其实不知道那位爷爷的名字,只记得对方一见她就让她叫自己爷爷。
    对方也全然没有因为双方家境的差距,就要违背约定的意思。
    那是她第一次进到那么大的房子,地上干净漂亮的大理石让她和外公不知道该往哪里下脚。
    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和她有婚约的男孩叫小九。
    他父母早逝,早些年吃了很多苦,所以爷爷最为疼他,可也导致他和叔伯姑母的孩子不亲,他们一面孤立他,一面又害怕他。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无意中在二楼阳台上看见的那个侧影,单薄的少年双手站在阳光的阴影里,黑色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透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闷。
    他只是往那一站,花园里说他坏话的男男女女便像见了鬼一样散开了,而他只是习以为常的往别处看去。
    夏橘不觉得他可怕,只觉得他过得也很不容易。
    于是更加坚定了退婚的决心,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
    如今算起来,那个爷爷也快八十多岁了吧?
    那个小九应该也有二十八九岁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可是以他家里的条件,怎么都不会太差。
    可是不管如何,光她当年退婚那件事,就没脸再求到别人名下,而她敢进商夏,就是想着对方身居高位,手下那么多的员工,只要她不说,对方也肯定不会注意到她。
    她和姚欣的叙旧也到此为止,确定了等姚欣放假来深市后,便挂断了电话。
    外面的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夏橘从沙发上起身,正准备开灯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夏橘无意中扫过密码锁上面的可视猫眼,不由停下了脚步。
    陈海生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外。
    陈海生依旧是那身熟悉的白衬衫,面上隐隐露出一丝疲态,西装革履的男人敲了几次门无果后,看向陈海生道:“你确定不给她打电话吗?就这样天天来找她,有什么用呢?她和林岩的转让合同还没有法律效益,我们还有时间让她改变主意,就算最后我们追不回股份,至少也要把你多转出去的钱追回来。”
    陈海生垂着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追不回股份,那点钱追回来又有什么用?”
    夏橘不由笑了起来,旁边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应该是他找来的律师,而今意识到夏橘开出的价格里面,并不包含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便来找她算账了。
    “你还可以把钱追回来,买林岩手里的股份啊!”律师反驳道。
    陈海生没有说话。
    低头点燃了一支烟。
    “你非要等到林岩那边已经在召开股东大会才联系她吗?”律师显然比他还要着急,声音有些迫切道。
    陈海生嘴里缓缓吐出一个烟雾。
    意味不明的往走廊的天花板望去:“她把我拉黑了。”
    夏橘险些没笑出声。
    律师伸出手道:“那你把她电话给我,我来打。”
    陈海生没有动,而是一瞬不瞬盯着紧锁的房门,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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