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时琰啊,你糊涂啊,我时家好歹也是世家,你娶一个家世如此普通的女人当时家的媳妇,你你……你让我说什么好。”
    老爷子本想发火,一抬眼就看到时琰手上那明晃晃的戒指,他顿时感觉一阵心塞。
    婚都结了,证都领了,他现在就是说再多好像都没有用。
    总不能人都没领进门就让他们把婚离了,他们时家做事向来敞亮磊落讲良心,这种拆人姻缘的事老爷子还真做不出来。
    但他也有气,这口气堵在心里出不来,老爷子气的背过身去。
    时琰也不说话,任自家老爷子独自消化情绪。
    他慢条斯理的将老爷子面前没来得及喝的茶倒掉又重新给老爷子沏茶。
    时琰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得老爷子欢心的一个孩子。
    打小他就聪明,学什么都快,性格也沉稳,从小到大几乎没让家里人操过心,父子俩的关系也一直融洽。
    除了那会时琰为了理想要从政,老爷子为了家族坚持要他从商,两父子有过一段时间的隔阂。
    后来因为时琰的妥协,两父子的隔阂也渐渐消除。
    但老爷子在心里多少对时琰抱了些愧疚。
    虽然父子俩相隔的岁数有差不多半个甲子还多。
    但时琰是情绪非常稳定的人,老爷子倒是脾气火爆,年轻时手底下管着一大批人,身上的官威和生意场上的老道兼具。
    但在时琰面前却常常无功自破。
    倒不是老爷子拿时琰没办法,而是他这个小儿子性格太沉稳,心思深沉,不显山不露水,又擅长攻心。
    他这个老狐狸在这个小狐狸面前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加上总对他有些愧疚,多半有心软在里面。
    时琰再次将沏好的茶双手奉到老爷子面前。
    “爸,喝茶。”
    老爷子瞧着面前的茶,心软了几分,他冷着脸斜睇了时琰一眼,从鼻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到底还是接过了茶。
    “您有什么不满直说便是,我都一一给您解惑,别气累了身子。”
    时琰瞧着老爷子,像是长在老爷子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就点到了他心上。
    老爷子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气是消了些,但依旧不舒坦。
    “你倒是会宽慰人。”
    老爷子面上缓和了一些,也不再生闷气,索性说开了。
    “你说说,一个助理,有什么能耐,除了长的好看一点,她还有什么闪光点值得人欣赏,你娶这样一个女人进家门,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也不怪他这样想,放眼整个京市,别的不说,就他认识的没有哪一家娶妻会娶这样一个如此普通人家的孩子。
    就算要娶,那这孩子身上至少得有过人之处,有一个值得让人赞赏的优势。
    他可记得那孩子是京大美术系的才女,但也记得她手是废了的。
    只能当个助理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孩子她凭什么进时家的门。
    时琰笑了笑,也不生气老爷子这番质疑,他耐心解释道:“当助理不过是她人生路上经过的一道风景,她现在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助理这么简单。”
    “时家的人不能太平庸,我知道,她的手我请人替她治好了,她现在是一名画家,您可能不知道她已经拿过金奖了,明年她还有一场画展要展出,未来,她还会有更多可能。”
    “不知道在您这算不算她其中的一个闪光点。”
    时琰说完又继续说道:“爸,看人不能只看闪光点,闪光点固然能吸引人,但我想婚姻不是靠各自的闪光点才结合的,我跟她结婚必定是两情相悦。”
    “至于性格方面,她心地纯良,坚强且独立,不会什么肮脏龌龊的小心思,相信你们跟她接触后也一定会喜欢上她。”
    “其余的我不在乎,既然我都不在乎,其他人说什么又有什么想法,那我就更不会在乎。”
    “我在乎的是我的家人对她的态度,对她的接受程度。”
    “不瞒您说,这次来通知这件事是因为马上要过年了,我想带她回时家过年,把她介绍给家人,我也希望您和家里的其他人对她都不要抱有任何偏见,置她于尴尬的境地。”
    “否则,我就只能等到你们能接受她为止了。”
    时琰端起茶杯垂眸喝茶。
    老爷子在时琰这最后一句话里品出了些许威胁的意味。
    他面色沉了下去,厉声道:
    “哼,我们不接受她你就怎么样?是打算一直不带她回来见人,还是你打算以后一直不回时家了?”
    时琰放下茶杯,抬眸看老爷子,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您可以这么认为。”
    老爷子定定的看着时琰,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显然他低估了时琰对那孩子的执着程度,这还没把人带进家门,就把人保护的这么好,生怕让她受委屈了。
    竟是不惜拿与家人的关系做筹码,也要保护好她。
    这让老爷子说什么好?
    时琰不急不缓,手指轻叩着桌面道:“您该相信我的眼光,您的儿媳很优秀,您毋庸置疑。”
    “况且,木已成舟,您就算再不满也没有办法,这段婚姻我得来不易,还望父亲您多多体谅,母亲那里还劳烦您去说,离过年还有十多天,正好这段时间您二老可以好好考虑,希望过年的时候我能顺利将儿媳妇带来见您二位。”
    老爷子看着儿子微笑着说出这些话,他突然有一种深深地危机感,只感觉自己真是老了,做不了主了。
    这个儿子在不动声色间就已经通过言语凌驾于他之上了。
    在老爷子还在愣神之际,时琰突然转移了话题,主动提起了周昂。
    “周昂因为一些私事对我有些不满,但我的确有一些地方没做好,他烦我,我没意见,您放宽心,也不用管,小辈的事,我们自会处理。”
    “三姐为此心情不好,您也不用担心,我们始终是家人。”
    看看,这就是他的儿子,刚刚还有凌驾于他头上的趋势,这会孝道和亲情又处理的如此周到。
    贴心的让人想挑理都挑不出。
    老爷子真是又郁闷又无奈。
    他冲时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时琰起身毕恭毕敬道:“我在文宝阁订了一方端砚,有些年头了,品相非常出色,明日我让助理给您送过来,今日您就早些歇息。”
    悄咪咪的给一巴掌再甩一颗糖,临走了,他还把糖喂在了老爷子嘴边。
    老爷子这气是不顺也得顺。
    第200章 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
    时琰从老爷子书房出来时,时允兰还没走,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似乎是在等他。
    他脚步停顿了一下走过去,坐在时允兰对面的沙发上。
    率先开口:“三姐要上去看看爸吗?”
    时允兰靠在沙发上,双手抱胸,面色不太好,一双桃花眼冷冷的睇着时琰。
    时家的基因毋庸置疑,四个孩子各个好看,到时琰这里更是将他们家的基因发挥到了极致。
    时允兰纵使性格强势,但不妨碍她长的好看,周昂这一点就是随她,长相上都集合了她的优点,性格也像她多一点。
    她如此冷淡,时琰自然知道她是为什么,他面色淡淡的道:“三姐是有话跟我说?”
    “你还真打算把那个女人带回时家?为了她,你连你外甥都不顾了?”
    时允兰没有与他废话,语气冷厉的质问他。
    时家向来团结,也非常注重家庭和睦。
    她就搞不明白了,那个江离央有什么好,他这个做舅舅的就非得跟自己外甥看上同一个女人,还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的。
    时琰皱眉,看向时允兰,纠正她,“你口中的那个女人叫江离央,是你的弟妹,请你予以你弟妹应有的尊重。”
    “你……”
    时允兰一噎,正欲反驳。
    时琰没给她机会,继续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她,不想尊重她也没关系,我并不强求,但请你至少在我和她面前保持一个姐姐应有的风采,给各自留点情面。”
    这番话说的时允兰脸红一阵白一阵。
    “那你就看着周昂横在你们中间这么痛苦,你和你那娇娇一样的老婆就不会感到心里难受吗?你们看着他这么痛苦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幸福吗?”
    说到底时允兰是心疼周昂,她现在算是知道周昂对江离央的执念有多深了。
    看他这么不停的折磨自己她一阵心焦,却又无可奈何。
    时琰凝了她半晌,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冷却,深邃的眸子里有隐隐冷意射出。
    他向来温和,但也是久居高位的人,严肃的时候身上亦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被时琰用这种眼神看着,时允兰竟莫名对这个弟弟感到了一丝畏惧。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见过的风浪也不少,不会显示她的心虚,气势上亦不会输。
    更何况她自认没有说错什么。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们的结合就是建立在周昂的痛苦上,看着他这么痛苦,我不相信你们还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幸福生活。”
    她说完,时琰凝了半晌都没说话,他眼里情绪由冷冽逐渐变得复杂。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三姐,对周昂我不想多说什么,爱情和婚姻需要的是两情相悦,而不是一厢情愿,你懂我的意思吗?”
    “周昂的痛苦不是现在才有的,我想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的问题。”
    说完时琰起身,冷冷的留下一句:“早些歇息。”便转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你什么意思?”
    时允兰叫住他,时琰转身,深深地看了时允兰一眼,这一眼,他原本已经恢复的冷冽好似又有聚拢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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