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苦。
    更痛苦的是这是一场快节奏的比赛,不是随时能按暂停的录像,对手不会给你犹豫和无措的时机,踢的就是一个气势,一个连贯性,一个趁你病要你命。
    在比赛接近78分钟的时候,英格兰队制造了最后一次非常有威胁的进攻,马奎尔的头球直挂远角而去,苏巴西奇鞭长莫及,好在早有准备的乔尔卢卡站在了门线处最适合的位置上,用头解围。
    这仿佛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因为这个几乎必进的球又没进后,英格兰队的心态已经有点绷不住了,急得莱因克尔在直播里大喊:“队伍突然失去了队形和带球突破,这究竟是怎么了?他们太累了,他们太累了,我们的后卫总不能趴到沙德的背上去防守,他们连拉手都拉不动了!”
    佩里西奇的忽然表现也急得他说:“现在球场上肯定有两个莫德里奇,因为他看上去无所不在。”
    很快bbc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无数球迷投诉电视台大骂狗|日|的莱因克尔住嘴吧!战犯,媒体界第一战犯!比赛第85分钟,佩里希奇头球摆渡,疲倦的英格兰防线似乎被点了穴道,沙德艰苦一整场,终于摆脱了枷锁,轻松地低射破门!
    2:1,克罗地亚队又双叒叕完成了反超!!!
    “对英格兰队来说,禁区内都是累瘫的意识和疲惫的双腿。当球过来时,只有一名球员做出了反应,做出了无比正确和积极的反应。已经奋战了一整场的斯通斯和马奎尔再也无力封锁他,而沃克和特里皮尔更是还在大禁区前,鞭长莫及,但沙德的脚步依然敏捷!”
    “这个莫斯科哺育出的钢铁男孩,在卢日尼基体育场不倦奔跑,为自己的球队打入了也许将会绝杀比赛的一粒进球!我们仿佛从来没见过他体力用尽的时刻!这也是他在本届世界杯上打入的第七粒进球,让他成功超越了对面的哈里·凯恩,再次领跑世界杯金靴奖!”
    好多球迷都已经快看不下比赛了,就等着哨声响起的那一刻,忙着在论坛里盖高楼,忙着第一时间点进《赛事速递:格子军团创造历史,克罗地亚2:1逆转英格兰历史首次挺进世界杯!》的新闻,忙着冲进评分区大喊:
    “沙皇!!!!!牛皮!!!!!!”
    鱼鱼保护小组在世界杯期间已被更名为《冠军鱼鱼在路上》,只是为了表达祝福,现在看来,这个组名竟然是这么贴切,哭得组长连发三个帖抽奖庆祝,并请求乱入的钓鱼佬拿了红包暂时不要钓鱼了,给沙德积福(?)
    英格兰球迷真的哭惨了。但他们虽然飘得多了,破碎得也一样多,不会因为被打脸就恼羞成怒骂街球员,很多人就是单纯觉得英格兰队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球队,现在发现不是了,这个定于就修改成“我们心里最好的球队”。
    球员们也在哭。这比赛输了也就算了,关键是踢得真的好难,他们感觉自己真的尽力了,却又忍不住马后炮感觉自己哪里都是错。球迷们反而在场边鼓励他们,也像是鼓励自己,留恋这个偌大的体育场,留恋灯光,留恋每个人脸上的国旗,留恋这个充满了美好、惊喜和希望的夏日,久久不愿让它结束。
    希望落空时确实是痛苦的,但拥有希望、真心期盼的感受又是那么幸福。
    他们在高声合唱oasis乐队的《don'tlookbackinanger》,用来鼓励场上痛哭的球员们站起来,用来表达自己的爱。
    他们来回地唱:“sosallycanwait~sheknowsit'stoolate~aswe'rewalkingonby……mysoulslidesaway~butdon'tlookbackinanger~iheardyousay~”
    于是,莎莉愿意等待。
    当我们继续踏上征途时,她知道挽留已经太晚。
    她魂不守舍,但是我听到你说,不要为往事而懊恼,带我去你要去的地方。
    那里无人知晓,无论是夜晚还是白天。
    尽管球员们没能把足球带回家,但球迷们唱着,他们愿意等待,不要为往事懊恼,让我们继续向前。
    沙德就是在这片歌声中要到了皮克福德的手套的。对方倒是很有风度,最后被他灌了一个球也没不给。
    也有可能是太心痛了,根本不想保存这个看了就会痛苦的东西。世界杯冠军的手套才价值连城,四强门将的不过是染着失败的破烂。
    他只是流了好大一滴泪砸在上面,轻声说:“我不会祝福你赢决赛的。”
    但等沙德转过身,又听到他说:“你要我的手套做什么?”
    小树莓把手套给他,是希望自己记住沙德。阿金费耶夫把手套给沙德,是希望他能作为最后的俄罗斯种子走到最后,是尽一个昔日队友的情谊。沙德现在主动朝皮克福德索要手套,则是希望自己记住此刻他的泪水。
    足球赛就是用一个梦想击碎另一个梦想。
    对于沙德来说踢球其实是幸福的游戏,足球本身就是他的意义,胜负不是,所以他其实一直没懂梦想的重量。但他在世界杯里,正逐渐理解这一切。理解超越游戏本身,无数人的爱、恨、尊严、期望、救赎,为他们在场上的奔跑赋予了多么深刻的含义。
    他不会因此就变成满脑子“踢球就要赢”的家伙,但他确实不断意识到他拿走了别人的梦想。一步步胜利的代价是残酷的,他不要忘记这种破碎的重量,他要在糟糕的记忆里永远有个东西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是一件严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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