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回了营帐,走了这一大圈下来,后背的伤口隐隐发痛,赶紧回了榻上躺着。
    一晚上相安无事,第二日清晨,胡亥睁开眼目便等着扶苏前来送药,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了跫音而至。
    “哥哥!”
    哗啦——
    帐帘子打起来,有人端着苦涩的汤药从外面走进来,胡亥定眼一看,撇撇嘴道:“怎么是你啊?”
    章平端着汤药,奇怪的道:“幼公子,你怎么看到我这副模样?好像很是嫌弃?”
    胡亥懒洋洋的道:“我哥哥呐?”
    “长公子?”章平道:“哦,长公子好像挺忙碌的,他来嘱咐我给你送药,便匆匆离开了,可能是有甚么军机要务需要处理,毕竟东巡之事,陛下全权交给长公子来处置了。”
    “是么?”胡亥托着腮帮子道:“哥哥都有空去找你,嘱咐你送药,做甚么不直接送过来?”
    “是啊!”章平一拍手,道:“你这么一说,好生奇怪!从长公子的营帐到我那里,分明比从长公子的营帐到你这里绕远的多,长公子为何要绕远跑一遭?总不能是长公子不愿见到幼公子罢!”
    胡亥:“……”被戳心窝子了!
    胡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把汤药一口闷了,苦得舌头发木,差点堕下生理泪来。
    “行了!”章平站起身来,把空碗拾掇起来,道:“盯着你用完药,我还要回去找长公子复命呢。”
    “复命?”胡亥似乎抓到了重点。
    “是啊,”章平点点头道:“长公子说了,这汤药苦涩的厉害,你不愿意饮,生怕你耍小性子不用药,反而拖累了伤势,所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叫我看着你饮完,一滴不剩,然后回去复命。”
    胡亥灵动的大眼睛微微转动,道:“那我随章平哥哥一起去。”
    章平惊讶:“幼公子?你的伤势刚好一些,千万别下地啊。”
    胡亥催促道:“快走快走,便这样说定了。”
    章平没有法子,端起空碗,与胡亥一道离开了营帐,往扶苏的营帐而去。
    寺人通传,胡亥叮嘱道:“不要说我来了,便说章平前来复命。”
    寺人面容十足为难,但也不敢违逆,毕竟胡亥可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小儿子,最近受了伤,大家都宝贝着,加之公子胡亥以前的名声不好,寺人都惧怕他的淫威,虽为难,却还是一打叠答应下来。
    踏踏踏……
    跫音伴随着帐帘子打起的声音。
    “平弟……”扶苏从内走出,刚说了两个字,便看到帐外除了章平,旁边竟跟着胡亥。
    章平赶紧道:“不管我的事,是幼公子偏要跟着前来。”
    扶苏没有说话,只是表情有些许的奇怪,说实在的,胡亥因着没有触碰,看不到标签,所以也不太清楚哥哥的表情,到底是甚么意思,看起来像生气,又不太像生气。
    扶苏并非一个人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丞相王绾。
    王绾看到胡亥,面容上大写的“心虚”二字,不用标签也能看得出来。
    “哥哥!”胡亥刚开口,扶苏已然淡淡的道:“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歇息,仔细抻裂了伤口。”
    胡亥一听,哥哥的口吻虽然有些子古怪,但本质还是关心自己的,那便成了。
    于是胡亥嘟着嘴巴,可怜巴巴的道:“亥儿本也不想瞎跑的,只是……只是亥儿见不到哥哥,想念哥哥了,昨日亥儿来此寻哥哥,还碰到了王相。”
    扶苏蹙眉:“你昨日来了?”
    “是呐!”胡亥使劲点头,奶里奶气的道:“昨日亥儿站在此处,等了哥哥半晌,等着王相前去通传,哪知……哪知……”
    胡亥的嗓音变得期期艾艾,黏黏糊糊,继续道:“哪知王相出来说,哥哥没空,也根本不愿见亥儿,王相还叫亥儿往后少缠着哥哥呐!”
    “老臣没有!”王绾立刻反驳。
    胡亥发问:“昨日是不是王相说哥哥公务繁忙,不见亥儿?”
    “老臣,我……”王绾咬牙,这句他的确是说了,因此无从反驳。
    扶苏蹙眉:“昨日王相何曾通传过?予为何不知?”
    “这……这……”王绾支支吾吾的找借口,道:“昨日、昨日长公子的确要务繁忙,一直在查看行军舆图,老臣怕、怕打扰了长公子,因此也是出于好心,便自作主张,回拒了幼公子……可老臣没说……”
    不等王绾说清楚后半句,胡亥用清亮的嗓音打断他,可怜巴巴的道:“哥哥,你不要责怪王相,王相也是为了哥哥好,才会自、作、主、张,并非是不将哥哥放在眼中哦!”
    “你……我……长公子!”王绾连忙道:“老臣绝没有轻视长公子,逾越之意啊,还请长公子明鉴!”
    扶苏眯了眯眼目,淡淡的道:“予自知王相是出于一片好心,但唯恐有人不知,会以此做文章,王相好自为之,若有下次……”
    “绝无下次!绝无下次!”王绾垂着头,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冷汗,频频应声:“老臣、老臣谢长公子提点。”
    胡亥偷笑,昨日里王绾那般神气,今日还不是要落马?
    “哥哥,亥儿……”胡亥刚想趁热打铁,伸手去拽扶苏的衣袖。
    扶苏淡淡的收回衣袍,不着痕迹的躲开胡亥的触碰,垂下眼目,看不出表情,道:“亥儿也回去罢。”
    “哎呀——”胡亥急中生智,夸张做作的惊呼一声,作势平地摔,想让扶苏来扶自己。
    果不其然,扶苏听到胡亥的惊呼,立刻反应,刚要出手,哪知有人比他更快,正是站在旁边的章平!
    章平不愧是练家子,出手如电,一把捞住假摔的胡亥,道:“幼公子,无事罢!仔细脚下,站稳些。”
    胡亥一个头两个大,便宜哥哥闹别扭了,好似在与我冷战,偏偏我不清楚缘由,想要看看标签,却连哥哥的一片衣角也碰不到。
    胡亥:“……”头疼!
    第38章 关系暧昧
    扶苏收回手来, 干脆还转过了身去,声音平板,听不出任何起伏, 道:“你回去罢,予还有事要忙。”
    说完,“哗啦——”一声打起帐帘子, 回营帐去了。
    胡亥:“……”
    王绾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怎知晓胡亥这般记仇, 来了一个现场告状,王绾瞪了一眼胡亥, 也转身跟着走了。
    章平奇怪的挠了挠后脑勺,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但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章平送胡亥回了营帐,道:“幼公子,你有伤在身, 赶紧上榻休息罢, 不要乱跑, 仔细伤口抻裂。”
    胡亥爬上软榻, 道:“章平哥哥,你有没有感觉, 哥哥怪怪的?”
    章平仔细想了想, 道:“长公子啊……长公子就是……”
    胡亥睁大眼睛, 连章平也看出来,哥哥在与我冷战了?
    结果便听章平道:“没有啊, 长公子不还是那样么?甚么怪怪的, 没有罢?”
    胡亥:“……”我就不该问你!
    胡亥深深的叹了口气,章平这个没有眼力见儿的, 竟没有察觉到扶苏的变化,明明比平日里冷淡了许多。
    不行,胡亥眼眸乱转,必须想个法子,打破这场冷战才行。
    “哎呦——”胡亥突然捂住自己的心口,胡乱的道:“好疼呀!”
    “怎么了怎么了?!”章平紧张的凑过来:“幼公子,你怎么了?伤口?是不是伤口抻裂了?”
    “呜呜——”胡亥假哭起来:“好疼……章平哥哥,亥儿的伤口好像真的撕裂了,呜呜呜——疼死了,好疼呀!”
    “我给你去找医士!”章平连忙道。
    胡亥道:“别去找医士,去找哥哥!”
    章平焦急的道:“长公子医术有限,我还是……”
    “不行不行!”胡亥坚持道:“你去找哥哥,告诉哥哥亥儿的伤口撕裂了,可疼可疼了!马上便要疼死了!哥哥会去寻医士的。”
    章平一脸迷茫,为甚么要绕这么一大圈,幼公子的伤口不会流很多血么?可是……
    胡亥叮嘱:“一定、一定,先去找哥哥,告诉他我的伤口撕裂了。”
    “哦好!”章平也不敢耽搁,飞快冲出营帐,豁朗一声,险些将帐帘子扯下来。
    等章平一走,胡亥的痛呼和哭声瞬间消失,堪称收放自如,将挡着脸的手放下来,小脸蛋儿上哪里有一丁点的眼泪,根本便是只打雷不下雨的假哭。
    胡亥嘻嘻一笑,章平这般火急火燎的跑去寻扶苏,便宜哥哥一定会相信,到时候肯定急火火的跑过来,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胡亥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安安稳稳的守株待兔,静等着那个名唤“扶苏”的大兔兔自己自己撞上来。
    踏踏踏——
    是跫音,十足的杂乱,听得出来对方有多紧张。
    “来了。”胡亥连忙收起笑容,准备好哭唧唧的可怜表情。
    哗啦——
    “幼公子!”
    帐帘子打起,有人冲了进来,那人身板子瘦削,压根儿不是长公子扶苏,而是韩谈!
    韩谈紧张的道:“听章平说你的伤口撕裂了?情况如何,我先帮你看一看!”
    “谈谈?”胡亥失望的道:“怎么是你呀?”
    他摆摆手,道:“没事。”
    “怎能无事?”韩谈道:“伤口撕裂,若是不及时处理包扎,很可能感染邪害,幼公子身子如此柔弱,是绝对受不住的!”
    胡亥笑眯眯的道:“谈谈,你先别着急,我偷偷跟你说……假的。”
    “假的?”韩谈差点喊出声来。
    胡亥的手掌向下压了压,作势让他小点声,道:“我的伤口好端端的,没有撕裂,顶多正在长新肉,有点痒痒的。”
    “可……”韩谈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道:“章平那个呆子,方才一路大喊着出去,说幼公子的伤口撕裂了?”
    “是呀,”胡亥的笑容十足狡黠,道:“是我叫章平哥哥这么喊的,他当真喊得那般大声?我哥哥那面儿肯定也听见了?”
    韩谈道:“自然是听见了罢,整个营地恨不能都听见了,估摸着连陛下都惊动了。”
    “太好了!”胡亥一拍手掌。
    韩谈眼皮狂跳,道:“幼公子你这是为何?”
    胡亥道:“谈谈,一会子等我哥哥来了,你便大喊我伤口不好了,裂开了,流了好多血,有多严重说多严重,最好再挤出两滴眼泪来,哭的越惨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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