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印象里的弟弟仍是孩子心性,未曾有一日认真接触过政务。即便是萧璨真有心找出杀害温燕燕的真凶,也断然想不出令三司共同审理的法子来。以萧璨的身份也犯不上这么拐弯抹角,惹急了也不过就是去给大理寺或是京兆府施压罢了。
    而想出这等既合法理规矩、又能让御史台名正言顺插手此案的,只可能是官职权柄都不高的裴玉戈。
    可天子只瞧着弟弟说道:“想来这等奇巧法子也是裴卿教你的。”
    萧栋话中的‘也’字可不寻常,寻常人可能不会计较他人言语中一两个不起眼的字,但萧璨宇裴玉戈皆是心思缜密之人,即刻便听出了天子言外之意。
    不过萧璨赶在裴玉戈揽责任前说道:“皇兄猜得不差。臣弟不懂御史台一应事务,可却见不得那起子官员惫懒,便找玉哥问了这法子。不过既然皇兄都说这法子奇巧,想来也是赞同的。”
    萧栋被弟弟最后这句说得一愣,摇头无奈道:“朕哪句话赞同你了?”
    萧璨道:“若这法子不可行,皇兄必然要说臣弟胡闹。可皇兄都猜出这法子是玉哥帮臣弟想的,必然觉得此法并非胡闹,既如此,可不就是赞同么?”
    “你啊,就是欺朕舍不得责备你!”
    萧栋拉过弟弟的手,有些无奈地打了一下就算作是罚过了,倒是不曾对弟弟发一点脾气。不过这并不代表身为天子的他会将此事轻轻揭过。
    “裴卿瞧着气色尚佳,想来近日在王府里调养得不错。”
    裴玉戈恭敬回道:“幸得王爷照拂,臣的身子是好了不少。”
    “温卿遇害一事,前后也拖了几个月没个头绪,是该有个人主理此事。”萧栋目光最后落在了裴玉戈那张姣好的脸上,“依朕看,裴卿是最合适的人选。另外,御史台掌监察百官之职,方才那民女上京告状,想来也是因在家乡遭遇不公,朕稍后命人将这女子送去大理寺,之后查问,裴卿也一并接了罢。”
    “皇兄…”
    萧璨心知这两件事都是得罪人的活计,他自己出马还好,若过了明路,由裴玉戈主理诸事,却未必是什么好事。只不过他此时开口,萧栋不动脑子也能知道他想说什么,当即就出言将他堵了回去。
    “至于璨弟你……你有心为皇兄分忧,朕自是欣慰。朕已为了裴卿两桩案子,你这新上任的御史大夫也不能总是在外胡闹。符卿是朕为你挑选的能干之人,从明日起,你便常去府衙,让符卿同你细细讲一讲这御史台一应要务。过些时日,朕空下来了再来查问你的‘功课’做得如何。”
    “是,臣弟…一定尽力。”
    萧栋已把话说死,萧璨总得兄长偏爱,也不能再违逆,只得应下。
    “非是朕要逼你,只是如今…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了。”见弟弟老实答应,萧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殊不知那几下牵动了未好的伤口。
    萧璨强忍下伤处的痛,将头垂得更低道:“臣弟明白。”
    萧栋也注意到了胞弟脸上的不自然,只是并未往受伤那方面想,毕竟萧璨衣上熏香混合着脂粉味,冲淡了他身上的药草味道。
    “朕瞧你这脸色也实在不好,可是在别院胡闹太过了?”
    抬头看裴玉戈脸色,见人虽因常年病着而脸上白了些,却少见病色,甚至比自己亲弟瞧着还精神些,不免有些疑惑。
    “可找太医瞧过了?”
    萧璨嘴角扯出一抹笑,轻摇头道:“让皇兄担忧了,不过是秋日蚊蝇多,这趟去别院带的人少了些,所以有几日夜不能寐罢了。”
    本是个遮掩的借口,萧栋却抓准机会说道:“你身边是缺个体贴可心的人伺候了。裴卿虽是绝色姿容,可到底是正经侯府公子,体贴周到上总有不足。皇后给你选的人你可看过画像了?”
    “这几日馋别院汤池,耽搁了皇嫂的心意。只是听王府长史禀报,说名单上皆是官家千金,臣弟恐怕还没秋典仪教出来的侍女贴心,因此才将这选人一事拖了又拖。”
    萧栋却不以为意。
    “虽说都是官宦之女,到底也只是各州府那些微末小官家里选来的,有些家境甚至不如京中商户好,总归比公侯门第的贵女要谨慎温柔得多。左右都是小官家的女儿,你便随意挑个中意的,你是朕的亲弟弟,便是没有名分,配你也算她们的福气了。”
    这话在裴玉戈听来着实刺耳了些,只是碍于说这话的人是天子,他反驳不得。目光不自觉移到萧璨身上,心中也在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皇兄想听实话么?”
    “自然。”
    “臣弟一个都不想要。”萧璨脸上写满了无奈,只听得他道,“自从几年前皇兄继位,朝中不少官员也不管臣弟年方几何,便一股脑送来貌美女子。其中不乏一些公侯贵胄,臣弟想着那些人于皇兄继位有功,又都是姑母在时的老臣,便哪个都不好拒绝,偏每一个都悄悄地送。便是臣弟日后打发了不少,这王府里也实在太热闹了些,故而臣弟一个都不想要。”
    萧栋闻言,脸色有些阴沉。
    他并非不知道这些事,只不过多数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加制止。今日听了弟弟的‘真心话’,脸色少不得难看几分。
    “你既心烦,为何不同朕讲?”
    “不瞒皇兄说。臣弟心知自己是个贪玩的性子,早些年也耐不下心来帮衬皇兄,又见皇兄登基之初日夜忙于朝政,实在不忍因自己的缘故令皇兄烦忧。而且皇兄知道,臣弟早些年可怕太师了,那时太师告诉臣弟皇兄如何辛苦,又教导臣弟不该叨扰皇兄,便一直瞒到今日皇兄问了才敢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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