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青婳王女神情淡淡,仍旧是一派冷淡疏离,若高山雪莲一般。
    祁州王子微笑,眉宇之间尽是疏朗:“这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是真,可这宴席何时散也分一个迟与早,若是散得迟了,便能在这席上相逢,也是一种缘分。”
    “既如此,宴席散尽人未至,却是无缘了。”
    祁州王子噎住。
    谢宜笑轻笑出声,正想说什么,却见身旁的人握着她的手,放在手心之中轻轻地捏了捏,她顿了顿,心头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缘分一事素来玄妙,也是因为种种缘分结合在一起才形成了人生。
    也因为缘分,她与他才有今日。
    “祁州王子今日不去看望折兰公主?”容辞语气清淡,“这两日折兰公主知晓你来了,便一直想着见你。”
    祁州王子来了东明,不先去见他那在牢里的亲姐姐,倒是忙着纠缠美人,实在也有些令人侧目。
    祁州王子闻言敛了敛神色,平静道:“家姐犯下大错,理应受到惩罚,吾正想着如何向东明赔罪。”
    “赔罪是应当,祸乱皇室的罪名可不轻,若是西越不给予一个说法,东明可不会善罢甘休,自当是自己讨一个说法。”
    “九公子放心,西越自然会给东明一个说法的。”
    “如此便好。”
    几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青婳王女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道:“时辰将至,我便要离开了,祁州王子留步,不必相送。”
    祁州王子略有遗憾,但见青婳王女真的是要走了,也只得作罢,他道:“既如此,王女慢走。”
    “留步。”
    祁州王子留了下来,谢宜笑容辞以及礼部安排的人还有长宁侯府一干人等送青婳王女出城。
    城外分别之时秋风瑟瑟,风过山峦落叶潇潇,江边河流滚滚往前去。
    所有的言语似乎在这时都变得苍白。
    周氏哭声哽咽,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一边哭着也在一边叮嘱青婳王女日后要照顾好自己,青婳王女柔顺平静地应下。
    一一辞别之后,她便要登马车离去,目光扫过众人,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位保重。”
    “保重。”
    “保重。”
    你我都各自保重,要活得更好更长久一些,望有朝一日再重逢,大家都过得很好,如此便是远隔山海,此生难得相见,也能安心一些。
    南越国的仪仗队起程离去,很快也就消失在蜿蜒往前去的官道上,礼部的人先带着人回去,谢宜笑与容辞还有长宁侯府的人在院子站了许久。
    长宁侯府的人都担心周氏会发疯,但只是见她站在原地望了许久,秋风渐冷发梢,将她的发髻都吹得有些凌乱了,但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
    谢宜笑眼尖,还注意到她掩在乌发之下已经有了一撮白发,她握紧了容辞的手,一时间心头涌上了难以言喻的酸楚。
    周氏还不到四十,如今却已经有了白发。
    “我们先回去吧。”有长宁侯府的人看着,她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
    待回程的时候,谢宜笑半躺在马车里,头枕在容辞的腿上,一只手把玩着他的手掌,一时间思绪有些飘远,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
    容辞问她:“还舍不得王女?”
    “这倒是没有。”谢宜笑摇头,离别之时她确实是不舍的,但如今已经分别,只希望她一路顺利平安,
    “我只是在想,若是你我将来有了儿女,会不会像大舅母那样,为儿女牵肠挂肚,千般疼爱万般不舍......”
    第868章 王女好容色
    “不会。”
    “嗯?什么不会?”谢宜笑抬头,只见他垂眸看她,目光之中满是柔和。
    “且不说我们会不会有儿女,便是有了,我希望我们作为父母的,教养他们长大,尽了应有的责任便好。”
    容辞觉得父母与女儿之间的感情差不多就行了,他们尽了做父母的责任,余下的,过得好与坏,都得靠他们自己,要一辈子牵挂,为儿女倾尽一切,他可能是做不到的。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将会相伴他一生的人,儿女有没有,他是真的不在意。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孩子什么的,就是个麻烦,还不如没有,他们二人长长久久度过一生也足以。
    可是他有心知,人的一生寿数有限,不知他们谁人先走一步,若是他先走了,留她一人在这世间,怕是要不了多久都要去陪他。
    如此还是需得要个孩儿,日后有儿孙承欢膝下,也不至于孤身一人在人间半点留恋都没有。
    他伸手轻抚她的秀发,似乎是闻到了她头发上淡淡的香气。
    “什么叫做会不会有?”谢宜笑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话头,睁开眼睛看他,“难不成你真的不想要?”
    容辞落在她发顶的手顿了顿,良久才道:“等再过几年再说。”
    几年?
    谢宜笑有些奇怪地看他,心想他说这话的时候脑子到底清不清醒,还过几年再说,按照他们现在,指不定一两个月就能怀上。
    想到这里,谢宜笑觉得有些闷,她确实是很想与他在一起的,但这般年岁若是怀上了...她心里确实有些担心。
    “怎么了?”容辞见她似乎有些忧心,眉头微蹙,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宜笑想了想,摇头:“没什么。”
    若是真的有了,生下来似乎...似乎也可以。
    容辞将谢宜笑送回容国公府,然后又去了兵部,谢宜笑刚刚进门便被明氏喊了过去,最后对了一遍给陈四姑娘下聘的礼单。
    给陈四姑娘的聘礼不少,但却不能及当初给谢宜笑的那份,大约是之前给谢宜笑的七成,都是容国公夫妇私下掏钱准备的,没有过府上的账目,余下的,明氏和谢宜笑也添了一些东西。
    不过这七成虽然比不得谢宜笑的,但也比当初容亭娶廖竹音的时候多,那时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今时不同往日,自然是不同。
    如今容亭到底过继回了他亲生父母名下,算不得容国公府的公子,故而这聘礼也不好太过了,七成刚刚好。
    “后日母亲要亲自去下聘。”明氏合起了礼单册子,“我陪同她一同前去。”
    容国公夫人是以母亲的身份为容亭娶妻,下聘的时候自然会亲自走一趟。
    谢宜笑微讶:“大嫂也要去?”
    明氏点头:“去一趟,三弟这桩亲事,到底是有诸多的不容易,也算是给陈家做脸,而且陈四姑娘做主的是她姐姐谷夫人,谷夫人与我年纪相当,说话也方便许多。”
    “那我可是也要去?”
    “这倒不至于。”明氏轻笑,将双手搭在小腹上,“别说是陈家,便是谷家,也没有我们一同过去给她做脸的道理。”
    她去了还好,在这个时候陈四姑娘点头愿意嫁过来,给她几分面子也无妨,也表示了容家对她的看重,可两个都去了,这也太重了些,像是容家人都要向她点头一般。
    “说起来,我一个做大嫂的,也不可能事事管着他们,等他们成亲了,便由着他们自己来了。”
    “大嫂辛苦了。”做长嫂宗妇的,确实是辛苦一些,这底下兄弟姐妹的事情都要操心。
    “应该的。”做长嫂的确实辛苦,但同样的,长房同样得到更多家族的东西。
    像是容国公府这样的府邸,爵位是长房的,永业田等固定资产也随着爵位一起由长房继承,再余下府上的私产,长房至少能占到六成,余下的才是其他兄弟分。
    权势人脉,大多数也倾向长房,要是不分家的时候还好,一旦分了家,人家就算是有什么事情那都直接找容国公府,不会拐个弯再找你这个分家搬出去的。
    而于长房的要求,无非是奉养父母,照拂底下弟弟妹妹,所以明氏做这些事情,其实也算是她的职责。
    二人对完了礼单,然后又去了木兰苑,和容国公府夫人商议明日去谷家的事情,容国公夫人还问起了青婳王女的事情。
    “南越王女离开了?”
    谢宜笑点头:“已经离开了。”
    容国公夫人道:“她早些离开也好,她和长宁侯府走得太近了,对长宁侯府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说南越那地方小又偏僻,也没这等野心,但到底是邦国,与一侯府交往过密,委实不好,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一直盯着。
    谢宜笑也觉得如此:“确实如此,王女与长宁侯府有缘,不过缘分也只能到此了。”
    “听说西越国的使臣已经到了。”
    “对,来的是折兰公主的胞弟祁州王子,昨日下午祁州王子应该进宫了一趟,不过我瞧着他像是看上了青婳王女的美色了,今日早上还去送了王女,我瞧着他似乎挺遗憾的。”
    “王女好容色。”饶是容国公夫人也不得不承认青婳王女的容貌之美,“只是你们看事情,也勿要单单只看表面。”
    谢宜笑与明氏闻言都齐齐看了过去,却见容国公夫人呷了一口茶水,然后道:“南越王女好容色,引得天下男儿侧目不假,可怎知那西越王子折腰到底是真还是另有目的。”
    西越与南越不同,南越素来是女子登位,为女王,西越和东明差不多,折兰公主纵然是祁州王子的胞姐,可折兰公主却想与祁州王子争夺王储之位,祁州王子哪里会没有想法?
    指不定是以此为借口,有别的目的罢了。
    谢宜笑和明氏对视一眼,然后又听容国公夫人道:“虽然说事情也不知到底是如何,但这事情,你们也需得将方方面面的可能想一想。”
    第869章 给你醒醒脑
    “容世子。”
    “他最近如何了?”容寻站在牢房门外,对着墙面的小窗口定定地看着被铁链锁着靠着墙壁坐着的怀南王。
    “一直不做声。”
    “开门,本世子与他叙叙旧。”
    “是。”边上的人应了声,然后拿出钥匙开了大门,容寻伸手接过随从手中的提盒,抬脚走了进去。
    怀南王察觉到有人来,仍旧是坐着,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牢房周围都是石头砌成的,边上放着一张木榻,上面还放着被褥,怀南王身穿囚衣,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有几缕随意落了下来。
    容寻将提盒放在一张矮几上,而后席地而坐,打开提盒,取出一个酒壶和两个杯子,另外还有三份下酒菜,亲自将酒满上,这才慢慢地开口:“不过来喝一杯?”
    怀南王仍旧不吭声,也不动,就当作是什么都没听见。
    容寻也不在意,自己喝了在一口酒,又吃了两筷子小菜,这才说道:“你啊你,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为何这般想不开呢?”
    “一国郡王,先帝也准了你世代罔替,无需降爵,不管是你还是后代子孙,只要不做什么谋反叛国的大罪,念在你祖父的功绩上,都没有人会对你如何。”
    说起昭明太子,怀南王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你自然是不懂。”他怎么懂得他心中的不甘不平,他的父亲怨恨了一世,只觉得上天不公,分明这皇位是该落在他的头上的,他的母亲耿耿于怀,至今还不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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